这一觉真是出乎意料的睡得沉,而且舒适温暖,竟让她睡到自然醒,睁眼的那一瞬间,只觉得强光刺眼,夏日灾后晴朗的黎明,一大早太阳就烧红了半边天。鼻端淡淡青草气息,脸颊贴着的是柔软的纯棉质地触感,初醒混沌的她突然清醒过来,她、她、她……这是睡在一个人怀里?!
但!好在这个人此刻并没有反映!也就是说他还没醒!
她眨了眨眼,轻轻地从他怀里把自己给挪开了,背靠着墙壁的瞬间,偷偷瞟了他一眼,他还靠着墙睡着呢……
她缓缓吐了一口气,想那天晚上明明是他靠着她肩膀睡了一夜他都那般不讲道理,这如果发现她“投怀送抱”的,可怎么得了?还好!还好……
就在此时,走廊那端响起嘹亮的婴儿哭声,涂恒沙望着天边半壁霞光,百感交集,不管怎样,生命的降临总是一件开心的事,为医生悬着的那颗心也总算能放下了。
再侧目看身边的人,这么大哭声该醒了吧?
果然,只见他长长的睫毛颤了颤,睁开眼来,霞光涌进他眼中,黑瞳吸落金红灼灼。
看来他果真不知道她才从他怀里爬起来……
新的一天,明媚而热烈。
水位较前一天落了一大截,少许进水不多的人家水差不多已经退尽了,这些便返家打扫去了。上午的时候,学校迎来了救援物资,主要是吃食和饮用水。
给王某家产妇接生的医生忙了一个通宵,涂恒沙的相机里留下了医生将宝宝抱给王母时的照片,照片里的医生浑身汗水湿透,一脸疲惫。
涂恒沙直到下午才去找医生,她去的时候,医生正拿着一瓶矿泉水在啃面包。
她跟医生打了个招呼,便聊了起来。
“胎位不正,可还是顺产了呀?你挺厉害。”涂恒沙纯聊天似的访谈。
医生和水艰难吞下噎住她的干面包,“还好了,主要镇里就这个卫生院,周围村里生孩子的都来这儿,多了就熟练了。”停了会儿又道,“也是这里太简陋,实在不具备手术条件。”
“你没想过万一吗?”
“想过啊,但有什么办法?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不作为,只能说我运气还比较好,这个孩子也运气好。”医生叹了声气,“谢天谢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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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这样的一家人,你心里也很难受吧?”她记得医生之前都哭了。
医生苦笑,“是人都会难受啊!但我们这个职业,容不得任性。工作之外的我也是个任性又傲气的人,谁要给我脸色,我是绝不会受窝囊气的,但既然穿上了这件白大褂,就没有任性的资本了,而且,当站在了手术台前,心里就再也没有别的杂念,众生在这一刻是平等的。”
医生说到这里又笑了,“我知道你是记者,你别写我,我没什么特别的,只要是个医生,在昨天那种情况下,都不会任性的,王某有句话倒是没有说错,这是我们的工作。”
虽然医生这么说,涂恒沙还是写了,写完后连同照片一起拿给粟融归看,“我没写王某那一家人是怎么恶心的,虽然我知道,写出来一定会爆,我不想恶心自己,如果你觉得有必要写,那你自己添进去,我本来就只是个摄影记者,写稿可是你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