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解放有些意外,嫂子竟然要他跟着回家。
不,不是那个家,是嫂子的家。
“我……”
这是他梦寐以求的机会,可真说在眼巴前,他又犹豫了。
葛淑琴抱着孩子,看着闫解放,等着他的回答。
她不愿意屈就于闫解放,更不愿意让孩子委屈。
但是,哪里有那么多借口可供她来选择。
刚刚全家都哭了一场,各自表达了诉求和不满,唯独是她没有资格说什么。
不仅没资格说,连选择都是公公替她做了。
真叫闫解放露宿街头?
这门房哪里会长时间容他居住,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在看着闫家的热闹。
她抱着孩子躲在里屋,终究躲不过命运的安排。
婆婆和公公看向她的眼神里已经有了决断和确定,她还有啥可说的。
打碎牙往肚子里咽,闫解放必须接回家。
“你走不走,不走我自己回去了”
葛淑琴眉毛微微竖起,言辞有些犀利地质问道:“你一个大老爷们,还不如我?”
“嫂、嫂子……”
闫解放哆嗦着嘴唇,不敢看她的眼睛,嘴里嗫嚅着说道:“我对不起你,是我……”
“说这些干什么”。
葛淑琴看了看他,将孩子换了个手抱着,嘴角抖了抖,但还是努力保持着克制。
“今天这个年如何都得过去,从明儿开始,算是新的一年,新的一天”。
“你要如何自己心里清楚,我也不跟你藏着掖着,要过,就好好过,不愿意过,你给我个痛快话,也给爹妈个痛快话”。
“我……愿意过”
闫解放现在天上一脚地上一脚,总觉得不踏实。
他怕现在说出来,明天早晨一醒来,又是躺在这炕上,就是个梦。
葛淑琴却是抽了抽鼻子,冷着脸说道:“那好,我说几点要求,你要办到”。
不等闫解放回答,她便开口说道:“今天你喝多了,我不管你,但从明天开始不许再喝酒耍疯”。
“明天早晨起来就回家去认错,该叫爹叫爹,该叫妈叫妈,道理我不想跟你说,你也不是三岁小孩子”。
“单位一上班,咱们就去扯证,我不要你摆酒设宴,但得名正言顺”。
“结婚以后要单过,多少都是自己过活,这事你跟爹妈说,我不管”。
“还有!”
她一边说着,一边流着眼泪,这会儿嗓子干的难受,但还是强忍着说道:“学琴,你必须当亲闺女养”。
“嫂子!”
闫解放听着嫂子带着哭音的话语,再也忍不住,挪着身子跪在了地上。
葛淑琴哭,他也哭,两个人都倒是苦命的人,各自心里都有说不出来的闷。
这强扭着在一处,只言道名正言顺,却不知往后又该如何。
葛淑琴抱着孩子没有去扶他,只是叫他起身,将怀里的孩子塞到了他的手中。
她自己则是又卷了闫解放的行李,拎了他的衣服兜子率先往外走。
闫解放跟在后面,眼泪簌簌地往下落,只看着怀里的孩子,心头的酸楚竟是都化作泪水,擦也擦不干,抹也抹不净。
从家里出来是什么心情,院里邻居们看着热闹,同在一起的小子们说着笑话,他只觉得孤苦悲凉。
但当嫂子抱着他的行李卷往回走,便是用她自己的尊严,挽回了他不值一分的面子。
男儿膝下有黄金,男人活在一张皮。
这一刻,他不觉得外面冷,因为心里热乎。
怀里的孩子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瞪着大大的眼睛看着他,好像认识他似的。
直等他低头看向孩子,爷俩便都有了笑容。
天空黑漆漆的,但下的雪却是白白的,落在地上与天空黑白分明,似是隔开了中间灰蒙蒙的天地,给了人世间喜怒哀乐,人情冷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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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初二,李学武早已进入到工作状态。
因为李怀德值了大年三十的岗,所以这两天他放假,轮到其他几位领导换班值岗。
约定俗成的,虽然不让过新年,可厂领导们总是要有人际往来的。
下面的干部可以不接待,但老领导、老关系总得走动走动,看望一二吧。
李学武年龄小,老领导都还正当年呢,所以他最轻松,但值岗的任务也是最多。
从初一开始,他便带着生产、消防、安全等部门接连走访了各单位和车间,主抓恢复生产工作。
对于工人内心的无奈和抱怨,李学武并没有主动提及,但在检查过程中与他们的交谈却是和气又和气。
尤其是针对安全生产工作,在一线走访过程中,真就是对该工作严要求,真抓实问。
有车间主任不熟悉业务的,直接点名生产管理组安全负责人的名,让他帮扶提升。
说是帮扶,就差指着鼻子骂人了。
李学武对工人和气,对干部,尤其是主管安全生产的干部最为不客气。
紧箍咒时常念一念,耳提面命不厌其烦,哪怕是减少一起伤亡事故,哪怕是减少一例致残事故都是进步,都是值得的。
人都是有惰性的,自己给自己放松,自己劝自己放弃,就是需要时刻学习,天天提醒。
以前组织结构完整的时候,每周都有组织学习,每天都有工作提醒。
现在管委会相对于以前在管理上有些散漫,或者说职权划分混乱,造成监管漏洞。
但对于学习和演练的态度,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组织上从未打过折扣。
李学武这里不允许打折扣,下面在执行的时候谁敢打折扣,他就要把谁的帽子打折扣。
什么事都可以谈,什么事都可以商量,但唯独职工的人身安全不能谈,不能商量。
安全工作由李学武督办以来,生产事故明显降低,这是全厂职工感受最为深切的。
他对安全工作的严格要求已经到了偏执的地步,安全督查室和消防办公室每个月都要下来几次,严重的真给你贴封条。
就算是不停你机器,给你来个全厂通报,到时候年底的福利和奖金就全都没了。
也正是因为这股子狠劲,工人们见他下来检查安全生产也是又恨又爱。
恨的是他一来,下面就要抓的严,一点错都要提出来批评,全身都跟扎了绳子似的不松快。
爱他是因为自己稍稍一放松,便听见有车间出了生产事故,手指头没了都是小的,脑袋没了才吓人。
只有在这个时候,大家才会想起检查的严肃和认真,知道后怕。
李学武不愿意得罪人,更不愿意得罪干部。
但有的时候,有的工作就需要你认真对待,不惜发火骂娘。
高温车间工人出汗多怕热,甩膀子光着身子干活,大冬天的也全身都是冒油汗。
但叫李学武看见必然是要骂车间主任的,工人们听见了都觉得他骂的难听。
当然了,他是领导,骂人不会带脏字,更不会真的骂娘。
但他骂人不带脏字的时候才更难听,才更插心口窝,戳肺管子。
车间主任大多是副科级,甚至好多都是正科。
一般来说,到了副科级以上的干部,当着工人的面,领导都会给留面子,不会这么骂。
但在李学武这里没那一说,甭说科级干部车间主任了,就是副处级的部门领导,正处级的主管领导,他都点着名的训斥。
尤其是在车间现场,针对安全生产问题就是个红线,谁来了都不好使。
生产管理组主管生产工作的副组长萧子洪,你瞧瞧跟在李学武身后看着车间主任挨训,敢言语一声嘛。
甭说萧子洪了,就是邝玉生来了,也得听着。
所以李学武这两天转现场,就赶着开年工人容易懈怠的时候,那是着实训斥了不少基础干部的。
有个车间副主任脱岗没见着人,电话找了一圈才匆匆从家里赶来。
脸红扑扑的,一嘴的酒气,李学武当时都没骂他,直接就给撸了。
你说他没有人事权,更管不到生产工作?
那可是大错特错了,你看他平时不负责具体人事和生产工作,但要管业务那是言出必行的。
你说人事工作具体哪个业务他可能关心不到,但你要说干部调整他绝对心里有谱。
你说生产工作某个零件计划他不懂,但要说总体管理不过他的手一定不行。
管委办副主任这个岗位都叫他当成了常务副主任了。
嗯,常务的不是委办,而是管委会,谁让李怀德跟他比懒呢。
有些工作可能委办主任丁自贵都见不着,但只要转呈或者汇报给李怀德的,基本上都要先到李学武这里过一遍。
李学武从来都不会删减文件或者替换顺序,但在每份过手的文件上都会署下他的意见。
有的时候李怀德看也不看的,直接会圈了他的名字,写:照此意见办理。
或者连多余字都懒得写,直接在李学武的意见下面签个名了事。
真要赶上出差,如果李学武留京,那一般文件不用过他了,直接由李学武给出意见,与分管领导沟通办理就是。
你要问李学武的权利就这么大?
不,他的权利没多大,甚至很小,毕竟他才是副处级。
管委会办公室副主任的职务,再加上李怀德对他的充分信任,以及兼任多个办公小组副组长的职务,让他在署理具体业务时有了方便和能力。
注意,这里用的是署理,具体业务两个关键词汇。
一切李学武所给出的意见都不是最终工作意见,或是李怀德同意,或是分管领导协调同意。
也就是说,李学武没有最终决定权,甚至转呈文件过他这里只是提供一个处理意见。
具体业务又限制了李学武在总体业务上的管理能力,他不能越过分管领导直接对各部门下达命令。
所经手处理的业务只能是下面承报的,上面转交的,或者其他部门协调的业务内容。
当然了,他还是保卫组的第一副组长,是保卫组的负责人,是有具体职权和职务的。
他在检查各部门、车间安全生产工作的时候,你也分不清他是以什么身份来执行工作的。
但他就在这里,对工作就是有监督和管理的权限,如果邝玉生要打官司,只能找程开元跟李学武协调,或者直接找李怀德做最终决议。
可你就想想吧,李学武现在就特么跟早先的军机大臣一般,转阅批揍一条龙,你要得罪他,笔杆子稍稍一歪,两次你就歇菜了。
干工作其实就是摆弄天平,你要是觉得自己在领导那里的重要性不可或缺到能压过领导对李学武的需要,那你就跟他对着干,当面喷都没关系。
满轧钢厂用手指头扒拉着挑,三万多人搁一块儿,一个人一个人的过,能挑出来几个这样的。
所以,李学武能协调组长、副组长的工作,能对看不过眼的干部直接撸帽子。
初二撸了一个车间副主任的帽子,下午再下车间,风气立马就不一样了。
李学武穿着藏蓝色的夹克衣领和袖口还能显露出白色的衬衫。
黑裤子、黑皮鞋,胸前的徽章闪着金色和红色交织的光辉。
他所得奖章一个都不带,甚至都没跟人显摆过,李姝倒是翻出来摆弄过几次,扔着玩叫顾宁给说了,再也不看一眼。
现在李学武佩戴的是一枚铜制搪瓷的像章,成人母手指甲盖大小,精致又美观。
不用问,这玩意轧钢厂不发,是俱乐部会员标配。
依照李学武的穿着,厂里的干部基本上都是一样的装束。
深颜色夹克,深颜色裤子,黑皮鞋或者黑布鞋,上衣内里常年都是白衬衫。
就连李学武雷劈的发型都是厂里年轻干部的标榜,依照他的样子收拾好像都能平步青云似的。
可不就是如此嘛,不然如何叫青年干部扛旗手呢。
这样的装束收拾起来如果是买的话,真就不便宜,厂服务处就有提供全套的行政套装,还是沈国栋送进来的。
都是一监所生产,打板标准,用料考究,就连五金配件都有特殊标志。
你能看得出制衣的工艺与自己做的版型有绝对的差距,就更不提用料上的差异了。
李学武穿的自然也是要花钱的,可不会从厂里拿,他不管别人,但绝对不承认带动了这个风气。
俱乐部每个月于丽都会帮他留下一套,皮鞋少有,但套装很多。
有的时候她也会亲自去一监所,找李师傅给李学武家里订做衣服,包括顾宁和李姝的。
当领导检查队伍走进车间,工人明显就能看得出来,全是一身黑,白里子。
他们都戏称这是白加黑,象征着领导没日没夜的忙。
李学武不知道这是谁扯出来的蛋,他是没夜里忙过,李怀德倒是挺上进的。
不过在他想来,领导干部能够自主统一着装,真给办公环境提升了不止一个档次,至少氛围严肃正经了许多。
干部们如此穿着,普通办事人员也学着这么穿,只不过年轻点的,一般都会选择颜色浅一点的,领口宽一些的,更年轻美观。
这年代绝对不缺少审美的眼睛,只是有些被时代迷雾所笼罩了,看不起丑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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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饭时间,职工大食堂。
李学武并没有赶去小食堂就餐,而是带着后勤服务人员来到大食堂检查工作。
先是从餐厅餐桌中间过道饶了一个弯,主要是看看职工饭盒里的饭菜是否达标。
李学武也算是厂里的名人了,有认识的,或者机灵的,主动跟他打招呼。
他对于这些也都是笑笑,然后便是问饭菜怎么样,够不够吃一类的。
工人们看着呼呼啦啦的一群人进来,跟在他的身后,哪里还不知道是咋回事。
即便是觉得饭菜不可口,不够吃,也不会在主管领导面前上眼药的。
李学武这样做可不是在作秀,更不是在刷存在感。
他走了这么一圈,至少下次来之前,食堂主管是不敢降低标准的。
再一个,身后跟着的后勤服务人员看不出李学武是否满意,在心里也是要谨慎,对工作也要认真负责的。
不用工人抱怨,事实都摆在眼前,一目了然。
李学武带着众人又去看了看打餐的窗口,食堂主任郭胖子小跑着从后面蹿了出来。
可他没机会上前跟李学武搭话,已经被主管后勤服务工作的干部拉去一旁叮嘱了。
李学武侧着身子,往菜盆里看了看,两道大菜。
一道是猪肉粉条烩白菜,白菜多,粉条和猪肉少,但能看见肉疙瘩。
窗口打餐的李学武瞅了,基本上每人或多或少的都能叨着一口肉。
这是他看见的,要是没看见的也只能说算倒霉。
不过菜里有了荤腥,总比干熬的强。
另一道菜则是土豆炖萝卜,少有一些肉丁,打餐的说是牛肉,这个李学武还是信的。
厂里确实有牛肉的配额,也有这个渠道,就是特么牛肉粒小了点,比小指甲盖差不多大,真考验厨子的刀工啊。
两道荤菜,这在以往是不敢想的,更不敢要。
可过年三天,厂里食堂中午就是这样的,有的工人甚至上夜班都起来这边打饭。
去年厂里盈利可以,早就说了要杀年猪,李怀德更是敢批,过年三天,一天杀一头。
好家伙,一头猪二三百斤,京城厂区这边得有一万多人分,其实也就尝个荤腥。
其他分厂也是照例如此办事,工人待遇同等,以后也是如此。
三个主要生产区域,没谁多,没谁少。
就像上个月的职工技能考核,京城厂区要搞,其他两个分厂区也要搞。
职工技能摸底大排查,今年的人事工作尤为辛苦。
李学武从打餐窗口一个一个地看了,直到傻柱这边。
“你在这吃不?”
傻柱笑着跟他打了招呼,态度松弛地说道:“小食堂那边的伙食是一样的,我觉得都没大锅炒出来的香呢”。
“算了吧,我饭盒都没带”
李学武笑着跟他说了一句,随后指了指餐盆子,问道:“一整头猪?”
“闹呢?”
傻柱哼笑着看了排队打饭的工人,撇嘴道:“就差把猪毛都搁里头了”。
“何师傅,猪毛无所谓,猪粪千万要小心啊!”
“哈哈哈~”
排队的工人见着有领导在,也都开起了傻柱的玩笑。
傻柱倒是没在意,拿着大饭勺子比划了一下,笑道:“想啥没事儿呢,你能吃着猪粪?那猪肠子早收拾出来给招待所了!”
“真是可惜了!”
那人微微摇头道:“其实炒肥肠也好吃来着”。
“多二两油你都不知道自己姓啥了!”
傻柱舀了半勺菜扣在那人的饭盒里,嘴里提醒道:“猪肉不吃你想吃肠子,没饿着你!”
“哈哈哈~”
周围的工人也不以为意,这样的玩笑在职工之间又算什么,大家玩笑惯了的。
正说笑着,食堂值班室有人喊何师傅接电话,傻柱跟李学武摆摆手便往值班室去了。
李学武本也不是来看他的,点头过后便看起了后厨的卫生情况。
他不是吹毛求疵之人,这个年代你要讲卫生达标是不可能的。
但基本卫生情况还是要保证的,至少厨房不能跑老鼠,食堂设备不能有明显脏污吧。
他这边正跟后勤主管一起对郭胖子谈话,那边傻柱突然冲了出来。
“哈哈哈~哈哈哈~”
他就像得了精神病一般从值班室跑到后厨,又从后厨跑到过道上。
食堂打饭的人都在看他,连李学武等人也是瞧着他的疯癫发楞。
傻柱倒是没管别人,瞧见李学武,冲过来一把抓住了李学武的手,连连感谢,说是李学武的帮助让他有了儿子。
“……”
李学武被他死劲地算着手,差点扇他个嘴巴。
神特么我帮你有的儿子!
有特么这么帮忙的嘛!
傻柱也是高兴过了头,见着李学武瞪眼睛,赶紧解释道:“上午迪丽雅不舒服,国栋送她去的医院,到医院就生了,七斤八两的大胖小子,哈哈哈!”
“呵呵呵~”
众人听他这么解释,大概了解了实际情况。
不过看着李学武的尴尬表情,大家也都是在私底下偷偷笑着。
一是笑李学武年龄小,在这种事情面前终究是撑不住场面。
另一个则是笑傻柱口无遮拦,啥话都敢说,生儿子还有帮忙的。
李学武使劲掰开了他的爪子,指了指门口提醒道:“赶紧的,跟你们郭主任请半天假,回家看看儿子去”。
“对!对!对!跟郭胖子请假去!”
傻柱一个劲儿点头,听了他的话转身就要往楼上跑,可又被大家伙给截了下来。
他正纳闷儿呢,有人笑着指了他的身后,郭胖子可不就站在一边看着他。
只是碍着领导们都在,郭胖子也不好跟傻柱发火,只是脸色有些红地点头道:“既然老婆生孩子,准许半天假,路上当心,慢点走”。
“哈哈哈!”
傻柱见着郭胖子如此说,也是满脸的尴尬,上前使劲抱了他一下,转身小跑出去了。
这倒是给郭胖子整的怪不好意思的了,好像他多么体贴下属,关心职工似的。
不过真叫领导瞧见了,他也真是松了口气,至少领导脸上有了笑模样,不会大过年的为难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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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琳是初三回京的,沈国栋去接的站,李学武连回去看她的时间都没有。
她先是去医院看望了迪丽雅,也看到了迪丽雅的孩子。
黑胖黑胖的大胖小子,七斤多,都不知道咋生出来的。
何雨柱乐的嘴角都咧到了耳朵丫子上去了,起早贪黑翻遍了棒梗的字典,总算是找到个满意的名字。
何壮,彪悍中带着一点土气,牛哔中带着一点庸俗,当李学武知道他给孩子取了这个名字的时候,一时间倒是想起了死去的兄弟大壮。
回想起来,要是那小子没冲动,现在兄弟们在一起,也是该享福的时候了。
西琳下火车就在西院打了个站,当天都是在医院陪的迪丽雅。
两人没有亲属关系,更无特殊关联,仅仅是因为都随李学武一起来的京城,在京的这段时间相处较好,便似朋友,更似姐妹。
迪丽雅生产是不会请人帮忙的,何雨柱妈早死了,爹比死强不到哪去,没人指望,只能自己照顾媳妇。
初二那天他是临时请的半天假,后来又找主任补的三天。
这种情况真是没得说,别看郭胖子跟他没交往,可不敢往深了得罪傻柱。
这小子门路广,跟李学武一个院,又跟李主任对脾气,谁敢给他明目张胆穿小鞋。
还是媳妇生孩子没人照顾,这点事挡也挡不住。
傻柱不是死脑筋,当天也知道自己不应该,请假的时候还知道带包烟,也算是给了郭胖子面子。
大家表面上都过得去,三天假期给也就给了。
迪丽雅也就在医院住四天,顺产的方便回家修养。
她生产可算是给沈国栋成全了,终于不用忍受傻柱在耳朵边上磨叨备车的事了。
院里一共就这么几个产妇,现在全都卸货了,他终于解放了。
你还别说,葛淑琴一个,费善英一个,赵雅芳一个,现在轮到迪丽雅一个,这几人去医院生产,还都是那台嘎斯69送的。
不仅是生产,二大妈中风,三大爷脑血管蹦迪,也都是沈国栋他们帮着抬去医院的。
院里的邻居们平日里闲言碎语的,真有事了,其实也都愿意伸把手。
咋就那么独啊,真敢保证自己一辈子不会用着别人?
反正李学武是不敢保证,即便到了他这么个位置,所以大家要用车用急,从未说什么。
西琳陪着迪丽雅在医院待了三天,也是周五出院了,这才一起回的大院。
傻柱很感激西琳对迪丽雅的照顾,奶孩子才出生三天,就认了西琳当干妈。
迪丽雅气的要踹他,一贯的口无遮拦也就算了,啥玩笑都敢开。
干妈是随便认的?
西琳都还没结婚,要是当了干妈,出去叫人怎么说。
这个时候大家都知道点礼数,朋友之间、亲戚之间的相处都有分寸。
不像是后世,不管结没结婚的大姑娘,都敢给人家当干妈去,真捧着闺蜜当什么似的。
西琳看两口子互动只是笑着,倒是没在意傻柱的认真。
她回来后没在倒座房住,而是跟雨水一个屋,算是借宿傻柱家里。
回来三天,连李学武的面都没见着,不是没联系,而是没时间。
是李学武在忙,破天荒地开始加班的忙。
没办法,上面开始有了波动,下面就是波涛骇浪。
卫三团已经开了几个会议了,甚至卫戍区的干部都来主持会议,形势很是紧张。
这一支队伍逐渐显露峥嵘,崭露头角,也渐渐地被卫戍区所重视。
李学武却是在日常工作中逐渐隐藏了自己的作用和地位。
现在只就后勤保障和武器装备上多努力,多负责。
与轻兵所的进一步合作还在进行中,66-6式狙击步枪在试验半年后得到了进一步的改进。
已经完成生产的部分被零星的采购了不少,库存压力不是很大。
位于钢城的兵器生产厂仍旧稳定生产,不为库存压力所影响。
步枪销售不温不火,但挂载装具以及钢盔和水壶、匕首一类的辅助装备倒是销售的多。
可以说特别的多,有自主采购装备权限的单位都有主动联系过轻兵所,对这一部分装备进行了试验和大批量采购。
这一部分客户李学武很谨慎地没有过多地打听过,倒是比较关心城市防卫队伍对这些装备的接受程度。
在红星训练场,其实已经开始了66-6式狙击步枪的训练和配装。
是一种广告,也是一种适应性训练,为的就是以后开展更多的认知性宣传和销售工作。
卫三团很清楚鱼水相互的道理,主动与卫戍区联系,积极推广这种装备和战法。
卫戍已经在考察和试验这套装具和装备了,上面的领导也很看好,只不过需要更进一步的观察。
卫三团就是很好的广告素材,每成功完成一次任务,都是一次效果的肯定。
李学武从卫三团逐渐隐身,一方面是为了保护自己,一方面是为了保护卫三团。
他就是再隐身,他的职务也都在,该享受的待遇也都有,何必出风头呢。
可就算是他再张扬,再努力,其实也没什么必要,毕竟他的主要发展不在卫三团。
如果当初早有想法,就在分局的时候已经跳过来了,何必兼职。
兼职就意味着有主有副,最开始定下这个身份,就已经注定了他后来的发展。
没有哪个单位愿意培养兼职人员的,暂时的支持只不过是为了借助他的身份,或者个人的能力。
这不是人跟人之间的关系复杂,而是人跟单位之间的关系天然如此。
跟齐耀武,跟张成功等人的私人关系都很好,当初还是齐耀武硬点了李学武来卫三团的呢。
可如果有一天齐耀武等人不在了呢?
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没人可以一辈子胜利,又不是玩单机呢。
永恒的是坚韧的内心,以及对自己未来的决心。
你想吧,只要李学武在轧钢厂的工作稳定,身份稳定,谁来了,谁走了,没人会招惹他。
轧钢厂的职务提升了,到时候自然而然还要给他提升相应的待遇,这是影响力造成的,不是个人意愿。
周六这天上午,李学武刚跟信用社的人开完座谈会,回来就接到了夏中全的汇报,攻克了三个月,小摩托搞出来了。
怎么说呢,要是依着李学武来看,这小玩意的外表能打一百分,真看动力也就六十分。
为啥是六十分?
因为这小玩意完全满足城市交通出行,更能满足基础货运需要。
合格线,不是六十分是什么。
50cc的机器,喝油比人撒尿都少,跑的是不快,但就现在这个破路,你想开多快?
轧钢厂兼并的那个,京城摩托车十六厂生产的500cc摩托车跑的快,那是真的快。
可就出城以后让它使劲跑,它要能跑到70迈,不干沟里去李学武算服了。
享受后世高速公路或者城乡公路的人是完全无法理解这年月道路交通是如何的糟糕。
这么说吧,石子路都算定好的路了,要真铺沥青,开车在上面都觉得烧的慌,心里心疼的过意不去。
李学武其实就不想要十六厂和七厂那种累赘,也是赶上了没办法。
就这李怀德还跟他透露呢,京城工业第二批兼并单位名单出炉了,等着找合适的兼并单位呢。
这玩意就跟天上掉铁饼似的,你躲不开,你都不知道他要砸谁,只能受着。
研究小摩托,也是为了甩负担,去累赘,资源整合,想着不干白不干,以后说不定还能卖了换点资金。
既然要干,那就得好好干。
李学武看见这小摩托第一句话便跟身旁的夏中全认真问道:“这是照我图纸研制的吗?”
夏中全这老登也是习惯了李学武的玩笑,一样再认真不过的表情肯定道:“就是照着您的设计图纸制造的,一分不差”。
李学武跟特么大明白似的点点头,就差拍拍夏中全的肩膀叫小鬼呦西了。
他不关心别的,只关心这玩意跑起来质量有没有保证,维修简不简单,造价成本偏不便宜。
“50的机器,长手的都能修”
夏中全也是当了多年的设计师,脚不沾地说大话了。
他是觉得简单了,这玩意儿丢给李学武他就搞不定。
要说蹬着了骑着跑两圈还行,真要他趴着修机器,七窍通了六窍——一窍不通啊。
所以,夏中全不信他的屁话,他也不信夏中全的屁话。
“质量完全没问题,自行车跑多远,它就能跑多远”
夏中全蹲在地上,指了车架和车轱辘,很坦诚地告诉李学武,这都是京城自行车厂搞来的设计。
李学武挠了挠脑袋,隔着小摩托蹲下身子,一边打量着车身架构,一边跟夏中全问了个实在。
“你特么跟我说实话,这玩意骑时间长了,不会自己爆炸吧?”
“我是机械设计师,不是火药设计师,炸什么啊!”
夏中全还不满了,隔着摩托车跟李学武斗嘴道:“最多不着火,多蹬两脚就是了”。
“嗯,你这摩托车叫使劲蹬是吧?”
李学武伸出手指弹了弹车身架构,还别说,当当的,真有料。
夏中全抬了抬眼眉,介绍道:“车身架构要真想咱们自己生产,我看可以从自行车厂搞一套旧设备进行改装?”
“不要进口的?”
李学武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手摸着大梁,也觉得进口肉疼。
夏中全很是认真地点点头,说道:“这玩意其实焊接不麻烦,成型也不麻烦,就是发动机麻烦,你想办法搞一套成熟的发动机生产线就行了”。
“说的真特么容易”
李学武撇嘴道:“好像娘们似的,说随便搞一个就能搞一个,你当我家里开机械厂的啊”。
夏中全也是见这会儿周围没啥人,笑着说道:“能者多劳嘛,你年轻,体力壮,多努力”。
“……”
李学武扯了扯嘴角,没搭理这老黄人,站起身指了指小摩托问道:“这玩意成本能有多少?”
“看你”
夏中全认真地说道:“发动机技术成熟的话,压到五六百不成问题”。
他踢了踢车身以及轮圈,道:“你看这玩意不就是自行车的变幻版本嘛,只不过有的地方粗了而已”。
“你是不是老来春了!”
李学武笑着嘲讽了他一句,道:“说工作也能不正经”。
“嗯……我特么不正经”
夏中全才听出他话里的意思,只觉得自己不干净了。
他哪里有那些意思,说的也都是正经的话。
怎么就在李学武那绕了一圈回来便不正经了。
还不是李学武这小子不正经。
“真不给你说笑,我也是没想过这玩意这么便宜”
夏中全也是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打量着自己的作品,微微摇头感慨道:“谁能想到这玩意利润这么高呢”。
“就是卖一千五,也能转翻番了”
李学武片腿坐了上去试了试,座椅舒适度一般,硬泡沫的,但整体感受还是不错。
“要是把零部件再融合进供应链集采,应该会更便宜”。
“你可真是黄世仁转世”
夏中全点点头,说道:“要不要把发动机拆了,装两个脚蹬子,更便宜”。
“滚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