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很快就回到了薛家的小宅。
薛绿跳下车来,见自家的大门已经不是她离去时的样子,便知道奶娘定然已经回来了。
奶娘回来没看见她,哪怕看到她留下的字条,也必定会十分担心吧?
不过,奶娘这边容易哄,倒是同行回来的谢咏,需得尽快打发了才行。不然当着谢咏的面,她就不方便对奶娘撒谎了。同理,当着奶娘的面,她在谢咏面前也很难找到借口骗人。
这么想着,薛绿便转身看向马车上的谢咏:“谢世兄,今日之事,需要保密吗?我能跟家人说多少?”
谢咏跳下马车,微微一笑:“薛大伯父与长林兄都不会泄密的。苍师傅也是知情人。这些天多亏他一直在西斜街上巡视搜索,否则我还没那么容易寻到董洗墨的踪迹呢。今日是我截了他的胡,还请薛世妹替我解释一二,让他别见怪。”
至于保密……有什么可保密的呢?薛家的都是自己人,与谢家以及高师叔母女站在同一立场上,对付着同一个棘手的敌人。谢咏只想与所有人团结一致,合力对外,并不想在自己人中划分小圈子,作茧自缚。
谢咏微笑着对薛绿道:“等我从禇、董二人口中问出消息来,便亲自来告诉薛世妹与薛大伯父、长林兄、苍师傅。世妹只管安心在家等候。我知道世妹剑法高明,车技亦了得,独自出门亦能应对自如。
“只是马玉瑶手下众多,人脉又广,我怕她发现我等行动后,会使出毒计来算计我等。到时候,世妹这样身手好又聪慧的生面孔若能加入帮衬,我们做事也会方便轻松许多。还请世妹为了日后,暂且韬光养晦,静待时机。”
谢咏都这么说了,若是薛绿不答应,岂不就显得太过不懂事了?薛绿心里明知道他是在劝自己少冒险出门,却并不觉得生气,还老老实实点了头。
说真的,马玉瑶是重生之人,从前只是不知道她所认识的宫人“石六娘”其实是薛十六娘,才会没有发现她的存在。倘若两人有机会打照面,马玉瑶随时有可能认出她来。她这个所谓的“生面孔”是要打折扣的,所以最好还是少露面。
但她扪心自问,又觉得自己确实能帮上谢咏的忙。所以,让她暂且韬光养晦也没什么,反正目前他们并不缺人手。今日这不是碰巧了吗?
谢咏细细交代过薛绿后,又问她是否需要帮忙将马车驶进门?
薛绿摇头。
他又问,是否需要他向她的家人解释今日发生的事,以免她家人因为误会而责罚她?
薛绿再次摇头。
谢咏便不再啰嗦,干脆利落地告辞离开了。他若不是担心薛绿的安危,早就去寻师叔肖夫人商议,要如何审问今日捉到的两个人了。能坚持到现在,方才开口告辞,已经十分有耐心。
薛绿目送谢咏的背影远去,心里也知道他归心似箭,并不生气。
说实话,若不是她还记得奶娘会担心自己一去不回,她方才也想留在那座院子里,旁听谢咏等人审问禇老三与董洗墨的。那样她就可以第一时间知道自己想知道的情报,说不定还能帮忙审讯,威逼利诱那两人说出一切呢!
薛绿打开家门,便看到奶娘站在门后,也不知道听了多久。
奶娘见到她,倒是愣了好一会儿,才醒过神来:“快进来!进来再说话!”说着就帮薛绿把马车牵引进了门。
待关上大门,又将车马都安置好了,奶娘才拉着薛绿的手,上上下下地打量一番,啧啧称奇:“我还想着姐儿自个儿出门,要是遇上不长眼的流氓地痞咋办?没想到姐儿扮了男装,看起来还象模象样的,一点儿都认不出来是个姑娘!”
薛绿笑道:“我把你做好的男装穿走了,难道你就没发现?”
“发现是发现了,我这不是没想到,你装扮起来,会那么象男孩儿么?!”奶娘笑着说,“这样我也能放心了。别人瞧不出姐儿是个姑娘,姐儿又会那啥剑术,应付一两个地痞是没问题的。谁真敢来招惹你,才是自找麻烦哩!”
薛绿拉着她进了屋,把张顺利之妻来送信,自己又给老苍头送了信的事说了。她送信的详细过程可以告诉奶娘,但跟谢咏一起擒住禇老三与董洗墨的事,就暂且不打算提起。等晚上大伯父与大堂哥回来,她再一并说出来也不迟。
奶娘方才听到她与谢咏说话了,所以她只需要告诉奶娘,自己是怎么跟谢咏碰上的:“苍叔先走一步,交代我赶紧回来,没想到路上会遇见谢世兄。我明明乔装改扮过了,他却一眼就认出了我,还说外头危险,要亲自送我回家……”
奶娘念了声佛:“姐儿也别嫌人家啰嗦,人家谢公子是好人哩。虽说姐儿会那啥剑法,但外头的坏人也多,姐儿万一遇上个厉害的,不是对手咋办?谢公子是担心姐儿,才会送姐儿回来。咱们得感谢他才是。”
薛绿表示已经感谢过了,便迅速转移话题:“奶娘今日可见到永禄叔了?”
奶娘顿时拍了自己的大腿一记:“当然见到了!姐儿不知道,石家还真的买了人哩!没想到石老大手脚还挺快,昨儿才说要买人,今日人就到家了。永禄私底下还挺开心的,悄悄跟我说,他如今脱身的日子是真的不远了!”
石家人原本在春柳县有许多下人使唤,离乡时却只带了两个仆从——他们原本没预料到薛德诚会出事,本来是计划让剩下的仆人跟随薛家大队人马出行的,还能蹭薛家的马车与伙食,没想到最后他们匆忙出逃,身边只剩下两人可使唤。
胡永禄从管事沦为打杂,又知道石宝生暗地里做了些见不得光的勾当,早生离意,生怕主家出事,会连累了自己。可因为石家只有他一个男仆可用,就算再厌烦他,也不可能放人,他为此烦恼许久,如今见到有新人来了,怎会不高兴呢?
他还细细跟奶娘说了新人的来历。
那是一对父女。石老大本来是打算先给女儿买陪嫁丫头的,看中了一个十三四岁的机灵女孩儿,人伢子却说买她就得连她爹一块儿买才行。这对父女相依为命,宁可便宜卖了,也不肯分开。
石老大问过那女孩儿的爹,得知他原本也是大户人家出来的,车夫、门房都做过,跑腿采买也不成问题,年纪虽大了些,但力气还在,一般粗重活都能应付。若是石老大把父女俩一块儿买下,价钱比他单买一男一女两个仆人要便宜不少。
石老大十分精明,他立刻就拍板将这对父女买下了,其中女儿给石六娘做陪嫁丫头,父亲留在石家干活。有这父亲在娘家,石六娘就不必担心陪嫁丫头会背主了。
石老大算盘打得精,不料儿子石宝生却出言反对。他也看好了一个仆人,想要买下来,但石老大只愿买一男一女两个人,不肯多出银子,石宝生就只好反对买那对父女了。
薛绿听得不解:“他看好了一个什么人?竟然还能为此跟他爹吵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