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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璟进入已经作为行营临时帅府的刺史府时,李振、敬翔、盖寓等诸人正在商议着事情,李璟的老丈人张蕤也在。.他已经在数曰前接受了李璟的请求,正式出任河北行省负责民政的总督,不过暂时还没有去上任,这些天都跟李振等人在一起,也算是熟悉公务。
见到他到来,各自见过礼,监察厅中丞兼调查局郎中公孙兰便道:“大王来的赶巧,职下这里有刚送达的急报,正要送去大王。”
李璟见她一脸肃然,知道定是紧急之事。当下张口道,“是何急事?可是淮南那边的动静?”
“淮南那边最近确实有些异常,不过还没有发现什么具体的情况,倒是今曰刚接到北边的情报,李克用已经出兵卢龙,正调集兵马准备攻打军都关。”
“李克用这个时候攻打卢龙军?”李璟闻言不由一愣。
“这独眼狼估计是想要趁火打劫,眼下卢龙军正最势弱之时,我军南下,这个时候他进攻卢龙军,明摆着是想要虎口夺食,来摘桃子的。”新加入女婿这边,刚成为河北总督的张蕤捻着胡须插话道,他已经把河北四镇的地盘都当成了他的治下,怎么能看着李克用突然来插一脚。
“独眼狼?”李克用当年的老部下盖寓听到这个张蕤给起的新外号,不由的嘿嘿一笑。李克用早年外号黑鸦儿,后来反唐之后,有人称为飞虎子,说来虎字在唐朝还是很避讳的,若非反唐了,他也不敢用虎字做绰号。等到李克用二次反唐之后,沙陀将领们内部早习惯称李克用为沙陀王,此时飞虎子也不叫了,干脆更上一层楼,称之为独眼龙。
不管是虎还是龙,这可都是犯讳之词,李克用一个藩镇节帅,敢用龙字称呼,嚣张可见一斑。
不过此时张蕤更绝,既不叫他飞虎子也不称独眼龙,直接取了个新外号叫李克用独眼狼,听到这个称呼,大家都不由的嘴角露出笑容。这位大帅的丈人,虽然是巨商出身,倒也不简单,想想也是,能在朱温的围攻之下,坚守城池不破,确实能见几分本事。
李璟目光闪了闪,心中倒不担心李克用进攻卢龙军,毕竟这个军令还是他下的。若是李克用真和刘岳打起来,李璟其实才是最大的得益人,毕竟李璟在河北可是有十万驻军的。
两虎相争,最后得利的肯定是李璟这第三头虎。
不过,李克用这个家伙不简单,就光看他先前抓住机会二次反唐,转眼间给自己弄下一个雁门镇,就能看的出,这非等闲之辈。
若说李璟发一个军令给他,李克用就立即屁颠屁颠的依令出兵,李璟是打死也不相信的。连大唐都敢反两次的人,岂会在意李璟这个仇人的军令?
李克用这么快出兵卢龙,李璟不由的心中起了怀疑。李克用明知李璟在莫瀛驻兵十万,而且在檀、蓟、顺、平、景燕山一带也驻军数万,不管怎么说,李克用现在与李璟实力相差太大,他若老实呆在代北,那么隔着个刘岳的地盘,李璟暂时不会理会他。但他若是打到卢龙来,就算他能击败刘岳,但在秦军的强大兵力前,想要虎口拔牙,火中取粟,明显是不太现实的事情。最大的可能,便是李克用与刘岳两败俱伤,最后幽、涿却落入李璟的手中。
李克用不傻,那他为什么还这样做?
“最近河北四镇有没有什么秘密的动作?”李璟转头望向公孙兰。
“独眼狼曾派人往军都关向刘燕劝降。”公孙兰回道。
正捻着胡须的盖寓一下子把一根胡须扯断,疼的直呲牙,不过却顾不得这个,眼中微眯,惊呼道:“殿下的意思莫非是说李克用进攻刘岳是假,实际上两人在暗通曲和?”
盖寓的话让众人一惊,李克用若与刘岳暗通,那他们的目标就很明显了,只会是秦军。
“李克用就算加上刘岳,也不会是我们的对手,他们这是要以卵击石,不自量力。”郭承安冷笑着道。
李璟摇了摇头,“李克用既然在这个时候出兵军都关,只怕他们之间的秘密协议已经达成,这是要立即动手的表现。而且,如果我猜的没错,李克用肯定不止和刘岳联手,一定已经和河北四镇都暗中达成了协议。李克用加四镇,实力并不弱。”
公孙兰顺着李璟的思维,两条好看的眉毛挑了挑,“如果这样说来,那这张秘密的网一定不小,李克用既然能与四镇结盟,弄不好还会与契丹结盟。”
敬翔也插了一句,“此前大帅下令调动各镇兵马讨伐黄巢,结果唯淮南、镇海、感化三镇不听调令,搞不好,这高骈和周宝、时溥也有可能参与其中。”
虽然表面上李璟与各镇相安无犯,但李璟与高骈有过激烈冲突,就是周宝之间也是冲突过的,而与时溥么,如今秦军刚把泗州占据呢。
厅中一片吸气声响起,众人面色都有些不好。
如果这个猜测是事实,那么秦军就一下子有了诸多敌人。
“怕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淹。”李璟轻轻一笑,面似毫不在意。这个表情,让众人心中稍安。
“监察厅会立即通知各局,立即全面调查此事。”公孙兰立即道,这件事情监察厅还没有打探到有用的信息,无疑是失职。
李璟点了点头,又拍了拍公孙兰的手臂,“此事也怪不得监察厅,你们也是刚刚组建。”
参谋院院长敬翔主持战略方面的事务,眼下的形势,对于敬翔来说也是失职的表现,当下脸色有些胀红,“殿下,如果各镇联手,那么目前我们形势十分危险,我们的实力虽强,但还不足以同时在各个战场上四处开战。本院以为,我们当调整战略布局,以应付当前局面。”
“你有什么计划?”李璟问。
敬翔想了想,“本院以为,当以河北局势为重,若是河北有失,则我军南北断开,十分不利。因此,我以为,入河南之军当撤回淄青,河南除淄青五州之外,可以保留密、沂、兖、济四州,其余诸州全部放弃,把兵力收缩回防,在南面,我们进行防御计划。我们的主力撤回河北,并将一部份兵马调入辽西行省防备契丹。最主要的,还是重兵集结于河北,准备与河北四镇决战,夺下幽州,将李克用阻挡于太行山以西。”
敬翔的这个计划有些保守,但很稳重。从全局角度考虑,眼下秦军的战线确实拉的很长。虽然说轻易的占下了河南十几个州,但这些州县,由于天灾兵灾不断,实际上富裕的河南之地眼下最为凋敝。
秦军若是要坚守这些地盘,那么兵线就会拉的很长,防守难度就会加大。
十指摊开,不重握紧成拳。对于眼下的秦军来说,地盘不是最迫切的需要,关健是保持军事威慑力,不能把兵力太分散。只要秦军放弃河南这些新得的地盆,而留下沂兖等四州,那么就把山东丘陵地带保有在手上,就算高骈等真的发兵北上,控制有这些有利地带,高骈也难有作为,秦军在南面可以稳守山东。
最关健的还是河北,李克用与河北四镇的联手,才是极大的威胁。
只是这个提议虽然很稳重,但若按这个提议,那就等于秦军要把刚占领的海、泗、郓、濮、曹、滑、宋七州之地拱手让出。而且如此一来,胡逗洲和郁洲这两个水上要点也得放弃。
这些地盘刚到手没多久,还没有捂暖和,哪个愿意就这么放弃。
实际上大部份的人,虽然觉得李克用可能真的联合了高骈与四镇、契丹等一起,但也并有太过担忧。若是一听对方合纵,自己就吓的不战而退,这未免太过了一些。
吏部尚书盖寓第一个提出了反对意见,“就算高骈出兵,也不用惧怕。职下以为我们完全有实力南北两线作战。对于高骈,我们可以以进攻为防御,先下手为强。某提议,立即向徐州出兵,只要我们抢先一步拿下徐州,再联结泗州,据淮河而守,那么不要说高骈来犯,就算是高骈和周宝联手,我们也不用惧他。据徐州和泗州,控淮水,我们完全能够把南面之兵挡在淮河之南。”
兵部尚书王普也点头赞同,把刚拿下的七州白白让出,他也不肯同意。“本部也赞同天官之议,将敌阻于淮河之南,比让出七州,让敌军打到齐鲁之地更有利。我们若是让出七州,只会便宜黄巢和高骈等人,此消彼涨,对我们十分不利。”
张蕤虽然现在成了河北总督,但他也不愿意把宋州让给黄巢,附议盖寓的攻取徐州计划。
倒是户部尚书李让,虽然也是河南人,但却赞同敬翔的放弃河南七州的计划。他的想法则是从户部的民生财政方面来考虑,这些年来,李璟的势力,靠的完全是工商起家,用工商养军,反哺农业。说白了,李璟这边现在的情况,财政全靠登莱和辽南这些工商发达的城市港口供血。辽东辽西安东北平这些地方,在军事上和政治上有巨大的作用,但在财政这方面,却完全是一个填不满的大洞。
李璟当初在登州的发展方略,完全就是一个吸血发展计划,用工商这种另类方式,用吸血的模式发展。而现在,地盘每扩大一个州一个县,大行台方面就得拿出府库来补贴,地盘越大,反而让大行台补贴越多。
若是维持一个健康的扩张速度,以眼下的财政收入完全能够支撑起来。但关健是,眼下大行台的扩张速度太快了。几个月的时间,一下子扩充了二十个州,这些州县一时间根本不可能得到财政收入,反而得大量投入财政支出。特别是河南这些地方,如果纯从财政方面来看,完全是有些得不偿失的。
河南人口稀少,特别是青壮稀少,青壮一些的这些年不是死于灾荒,就是死于兵乱,剩下的要么被叛军裹挟,要么被藩镇强征,剩下的则逃离。眼下所新据的河南十一州之地,人口加起来比登州也强不到哪去,还尽是些老弱。
更关健的是,若要占据那七州之地,在这平原之上,需要的兵马不在少数,关健还无险可守,还得四面环敌。南面是淮南军,西面是齐军,北面是河北四镇军,这块地方,可不好守,弄不好,最后就会成为一片烂泥潭,绞肉机。
一时间,满堂文武也是各据一词,争论不断,李璟紧皱着眉头,也无法立下决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