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鼓隆隆,长角悠扬激昂!
都里镇与大谢砦的联军登岸,兵分两路。裴宥指挥联合舰队在羊砣子岛上驽车投炮的掩护下,全军向着石口码头岸上直冲,声威赫赫,一时无两。封彰经过许久的试探之后,也终于下定决心进攻,率军猛冲北山码头。
两面驱兵大进,一时间,石口码头和北山码头的沙门镇守军似乎陷入两面作战的困境,节节败退,不断的向后退。封彰留下几名校尉留守岸边码头,自统军杀上北山码头。
李璟引军迎击,在码头上列成阵势,站立大旗之下,挺槊立马。
火光之下,封彰远远的就看见立于棱堡箭塔之下的李璟,不由手扬马鞭在马上大骂道:“鼠贼匹夫,安敢屡屡欺吾头上,今日定取你性命!”说着,一扬鞭,便下令众兵掩杀过来。
大谢兵这次是拼了命的杀将过来,三座棱堡和九座箭塔上虽然弓弩齐飞,可天黑难见敌踪,弩箭准头不佳,虽然箭如雨下,可中箭的大谢兵并不多。更加上隔了才不过两三百步远的烧饼岛上,大谢砦的重弩和投炮也在不断的呼啸着射击,弩箭和炮石不断的砸向码头上的棱堡和箭塔……
封彰驱兵持盾横枪列成一个巨大的鱼鳞阵,一伙伙士兵列成一个个小鱼鳞,大喊着猛冲上来。李璟率着铁壁营的长槊步兵方阵排成一个密集的方阵紧守在棱堡箭塔之下,两阵迅速的撞上,大谢砦军的一片片鱼鳞迅速的又集结在了一起。双方短兵相接,拼死猛战。
李璟和亲卫立于阵前,横槊连续挑落几名大谢兵,见后面的大谢兵正源源不断的冲上。铁壁营的士兵训练许久,经历了上次的轮流剿匪,已经不再是没有见过血的新兵。他们身着轻皮甲,头戴铁盔,外面还罩着一件战袍,肩膀上挂着一件及脚跟的大红色披风。左手臂上挽着一面牛皮圆盾,盾上还用牛皮筋系着挂在脖子上。双手中握着一把足足一丈八尺,长达五米的步兵长槊。
他们排成一个密集的方阵,手中的盾排组成一道铁壁,不但为自己掩护,也为旁边的弟兄相互掩护。他们的长槊粗大且超长,一排排的向前伸出展开,犹如一个巨大的刺猬张开了坚刺。
击槊刺出,前进。
大谢兵的鱼鳞阵撞上了长槊步兵方阵,不断有人倒下。
“弓弩手,齐射!”封彰大吼。打了许久,李璟的鬼火虽然也不时的投出,可在这样的夜幕下,果然无法对他造成太大的伤亡。这鬼火在海上确实厉害,遇水能燃,船在水面上一沾上这鬼火就完蛋了。可是在岸上就不一样了,鬼火的伤害减小了许多。砸在地上,最后也就是溅射到旁边的两三人。算起来,这样的伤害甚至是比不起直接抛射石弹来的威害大。
相比起来,现在对他们危害大的反而是那三座棱堡和九座箭塔上不断射下的弩箭和投石,虽然夜幕使得准头不佳,可漫天的射下来,依然让他的人伤害不少。
终于冲到了阵前,封彰立即下令弓弩攻击。对方那个巨大超长的步槊方阵确实厉害,士兵们根本冲不进去。不过天下没有破不了的方阵,再长的长槊方阵,可也挡不住弓箭的攻击。
大谢兵纷纷摘下弓弩,成片成片的弓箭如飞蝗一样的钻进步兵方阵。虽然有圆盾摭挡,可伤亡依然不可避免的出现了。
李璟挥槊连续挡开数支射到面前的箭支,看见大谢兵已经差不多全部上岸,当即下令:“后撤!”
战鼓号角和阵中队头伙长们的铁哨之声,铁壁营开始缓慢后撤。一开始撤退的很有阵形,可封彰随即下令全军掩杀,顿时李璟率先骑马逃路,然后铁壁营也开始纷纷掉头说跑。阵形不再,于是在大谢砦兵的掩杀中,只能仓促奔逃。
李璟策马狂奔,跑了好一会,赶到北山脚下,绕过山脚,眼前赫然是一条濠沟,李璟进入设在濠沟中的临时指挥帐中。一入帐,李璟立即一口喝下半壶水,道:“封彰已经上钩了,你们准备好了没有?”
李维笑着说:“我还以为那老家伙早已经被我们吓破胆了,没有想到,他居然也还能发狂一次。将军请放心,北山顶上的烽火台上早已经准备好了,只要我们这里点燃信号火堆,那上面就会马上点火。火一起,全镇都能看见。”
那边封彰见李璟败逃,心中狂喜,拼命催促全军猛冲,誓要大破沙门军直杀入镇城之中。
封彰骑马赶到一侧,大声道:“李璟小儿一向诡计多端,眼下居然如此快的败退,这似乎有些问题,叔父还请提防其中有诈。侄儿以为,我们还是暂时放缓节奏,先把码头上的这几座堡垒和箭塔拿下。”
李璟虽然带兵撤走,但是那三座棱堡和九座箭塔上的弓弩手还在,依然守在上面不断放箭。这堡垒既高且坚,一时间根本拿不下来。
封彰有些不满的看向侄子封寻,大声斥道:“行军作战,讲究的就是一鼓作气。眼下兵临城下,将至濠边。李璟已经败逃,其兵也将溃散。此时不奋起余勇追杀,难道还要等他回头收拢了兵马再战吗?真是朽木不可雕也,速下去。我与你三千人马在此,就负责把这堡垒和箭塔拿下,肃清码头。”
撤退了封寻,封彰率领新胜一阵的万余大谢兵,长驱直进。兵马赶到北山脚下,却只听一声鼓响,山脚下突然一支兵马杀出,却正是先前败退逃走的那只兵马,此时重新聚拢起来,约有千人,可阵形却明显不整。
封彰见了非但没有担忧,反而哈哈大笑。旁边家丁头封林在一边问道:“主上因何发笑?”
“我笑李璟败就败了,居然还妄想翻盘,就靠这点人马也想阻挡本将,真是螳臂挡车,自不量力。”封彰大笑,看到这支兵,他心中的一些担忧反而尽去。李璟才多少兵马,现在既要对阵自己,还得与裴宥交战,两面作战,还得留兵防守其余码头和堡城,他又还有多少兵马。
李璟啊李璟,怪就怪你太贪心,修个堡城都要修的那么大。要是修小一点,那堡城早就成了,以沙门镇兵之精锐,如果弃守四个码头,只是坚守堡城不出,固守待登州之援,说不定他们还真没有办法。既然李璟托大分兵迎战,那他这就是自寻死路。
“谁与我击败此贼兵!”封彰大笑道。
封林立即跃马上前,大声道:“主上,职下愿往!”他看沙门镇兵似乎溃败在即,是以高声请令,想要捡一个便宜,立一个军功。
封彰点头,封林立即率军直杀过去。一阵强弓硬弩,箭雨攻击,对面的兵终于不支,再次败走。封林驱军直追。
忽然,一阵狂风骤起,将封彰的中军幡竹竿吹断。有麾下将领道:“此非吉兆,将军请多加小心,不如暂且退回码头。”封彰心里本来也有些不安,可听麾下校尉一说,反激起心中的戾气,拒绝了那校尉的建议,反令全军跟随封林,继续追杀。
铁壁营的将士此时一路败逃,但却败而不溃。他们坚守着李璟的军令,诈作败相,一路却又不径直往堡城逃,而是曲折盘旋着逃跑,看似杂乱无章,其实却都在向着一个方向奔逃。
封林只顾带人追杀,根本不管不顾其它。眼看着就要追到之时,却突然见北山顶上火光大作,一片通红。他迟疑不前,这时封彰随后赶到,见其不前正欲发问。突然只听又是一阵鼓角声,然后山上突然传来一片税利的呼啸之声。
封彰抬头望去,只见他们此时已经正在北山脚下,那北山的山坡之上,突然升起无数的火把。只见火光之中,兵马密布,隐隐还能看到诸多驽车投炮。
一颗颗火红的巨大的火球正带着熊熊尾焰直砸过来,间中还夹杂着无数的铁弩箭。北山脚下,那并不宽阔的地方现在聚了近万大谢兵,那密集的火球接二连三的落入阵中,突然的打击顿时把大谢兵打的大乱。
就在此时,又是一阵呼啸之声传来,不少惊惶的大谢兵抬头,却看到天空一片黑鸦鸦的黑点飞来,每个黑点的后面还冒着一串橘红色的焰火。
一些参加过上次凤凰山码头之战的大谢兵惊慌大叫:“鬼火,是鬼火!”
经过上次的战斗,沙门镇的鬼火已经被无数人传播,最后以讹传讹,这鬼火成了真正的地狱之火。只要出现,必无法幸免。看到如此众多的鬼火出现,那些士兵都惊惶,畏惧了。
军官们大声约束,可谁也挡不住他们的恐慌。虽然他们此时有上万人,那些鬼火就算全扔进军中,也杀死不了多少人,可心中对鬼火的恐惧让他们失去了理智,开始四处逃窜。
数百个鬼火罐在那狭小的地带上爆裂开来,溅起一朵朵的橘红色焰火之花。
成百上千被鬼火击中或者溅射到的士兵发出恐惧的非人嚎叫,四处逃窜,满地打滚,可依然无法扑灭身上如附骨之蛆的鬼火。只能在那恐怖的嚎叫之中,最后化为一堆礁炭。
第一波火球来袭击的时候,封彰就已经脸色大变。他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又被李璟给隐了。这是一个埋伏,这是一个诈败诱伏。连封寻都看出了问题,可叹他却没能想明白。
不过事到此时,他脑中想的不是逃,而是继续向前冲。上次凤凰山一战,他逃了,一世英名尽毁,几千部下成了俘虏。事后他想过,也许他拼一把,继续强攻,最后的结果也说不定会是如何。
这一次,他的所有本钱都押上了,他只能胜不能败。败就是死,哪怕他能逃回大谢砦,最后也不会是个好结果。
“继续冲,向前冲,都跟我冲!”封彰声撕力竭的大吼,身边的大谢兵终于开始找到了主心骨,机械般的汇聚过来。只不过他们刚聚起来千余人马,山上的投石车和弩车便立即对准了他们猛打,上百个火球接连砸下来,还有那令人闻风丧胆的鬼火。勉强聚起来的千余号人,立即就给打散了。
封彰愤怒的咆哮,呐喊,可是却没有人肯再聚拢过来了。所有人都发现了,只要他们一聚拢,山上就会猛烈集中打击他们。分开来跑,反而安全了许多。
“给我回来,听我号令”
封彰手握着一把长槊,策马纵横,大声咆哮,可没人听他的。突然,一根巨大的铁弩呼啸而来,直直的钉入他战马的脖颈之中,战马连叫都没来的及叫一声就被钉倒在了地上,封彰从马上摘蹬跳下,在地上打了几个滚,狼狈无比。刚摇晃着站起来,耳中却听到一阵呼啸的声间不断接近,他下意思的扭头望去,瞳孔中一个巨大的火球不断接近,不断放大。他大惊失色,奋力向旁边滚去,可那巨大的火球依然砸中了他的一条腿。
一阵剧列的疼痛传来,封彰感到自己的那条腿断了。随后是一阵更剧烈的灼热感传来,他着火了。
“啊!!!”
封彰发出一声不甘的愤怒嚎叫,随即整个人被燃成一个人形火炬。他拖着断腿满地打滚,但也只是多挣扎了小片刻,最后终于伏在地上一动不动,发出一阵难闻的焦臭味。
山脚下的混乱还在继续,无数的火球和神火终于将那片狭小的地带给引燃。直到此时,许多依然还在四处碰撞挤推的大谢兵才发现,他们的脚下居然散落着许多的干草。他们刚才在夜色下根本没有人注意到这些,可是此时,这些干草开始燃烧起来,星星之火,迅速燎原。
开始是一点点的火苗,最后火势越来越大,渐连成一片,火光熊熊,直透天际。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