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同样狼狈的人对视一眼,皆是一脸心有余悸。
九黎运起术法,一边为自己疗伤一边问:“你现在可以说了,那到底是什么妖物,你又为何会跟它混在一处。”
“妖物?”黎落没好气地说,“那可不是什么妖物,那是我同根同源的亲生兄弟,灭世黑莲。”
九黎一口气喘岔,惊得咳嗽起来:“灭世黑莲?”
“对。”
“他怎么会在人间?还有那魔族女子……”
“那是魔族公主,也是黑莲心爱之人,黑莲在魔族这十七万年来,一直恪守佛祖训诫,还自我封印,不让自己和魔族同流合污,你倒好,一来就杀了人家心爱的女子,如今黑莲挣破封印入魔,这该如何是好?”
九黎惊呆了,他手足无措道:“这……我不知道她是魔族公主,更不知道她是黑莲的心上人啊,白日我在城中行走,见此处有魔族活动过的痕迹,想着夜里将它们清理掉,免得为祸人间。
没成想那女子撞上来,她身上的血腥气那般浓厚,我以为是化成人族女子模样在人间行走的魔物,便一剑杀了……”
九黎一脸做错事的惶恐:“怎么办?现在该怎么办?”
都城被毁三分之一,死了那么多人,如今黑莲又失控堕魔,这祸事是一重接一重。
黑莲现世,那大战是不是也不远了?
黎落忧心忡忡,九黎的脸色也没好看到哪里去。
两人都沉默了一会儿,黎落叹了口气,道:“事已至此,你回去向帝君解释清楚各种缘由,让他早做准备。”
她说完,转身欲走。
九黎连忙拉住她:“你去哪儿?”
黎落故作不解:“自然是回客栈,我家龙崽子还在那儿,不得回去看看,都城出了这么大动静,他该吓坏了。”
九黎急了:“不、不行,你不能走,跟我回去见神尊。”
“为何?”
“不为何,你跟我回去便是。”
说着,九黎蛮横地拖着她就要走。
黎落摁住他的手,对他笑了笑:“九黎。”
九黎动作一顿:“什么?”
“你是黑莲的仇人,他盯上你了。”黎落阴恻恻地说,“他一定会找你报仇的,你今晚最好两只眼睛轮流站岗,不然,指不定什么时候就长眠不醒了。”
九黎:“……”
黎落说完这些,用了张瞬移卡,迅速消失在九黎面前。
九黎展术欲追,却发现自己根本无从探知她消失在哪个方向。
黎落瞬移回城中,都城内乱成一片。
熊熊大火烧红了半边天,四处都是疾走求助和哀嚎惨叫的人,黎落穿行在街道中,有母亲抱着死去的孩子坐在废墟中绝望地痛哭,有男子试图从倒塌的房梁下挖出被掩埋的妻子,大街上横七竖八放着被挖出来的尸首,衬着滚滚浓烟,宛如人间炼狱。
饶是黎落见过许多比这更惨烈的场面,此刻也被这场景浸染,打从心底生出浓浓的哀戚。
一旁的废墟中传出微弱的孩童哭泣声,来来往往的人无暇注意到,黎落犹豫了一下,快步上前,凝起术法将压在最上头的一根横梁挪开,露出被压在下面的小女孩。
她小心翼翼地将孩子抱出来,那孩子满脸是灰,额头上被砸破一个口子,血染红了半边脸,大概是因为害怕,被抱出废墟后紧紧抱着黎落的脖子不肯松开。
黎落一边安抚她一边施术为她治疗,直到孩子的母亲跑过来,哭着千恩万谢带走了孩子。
这一插手,黎落就无法停下来了,她捋起袖子,奔走于废墟中,不断施术挪开倒塌的建筑,把被压在里面的人救出来。
直到她在一栋倒塌了一半的三层民居前,刚用术法将半面墙的土墙移走,还没来得及拉出压在下边的老人和两个孩子,另外半面土墙分崩离析,轰然倒塌。
速度快到黎落甚至来不及做出反应。
眼看这面墙倒下来,下边的老人孩子必死无疑,黎落心急之下就要扑过去用大力卡为这祖孙三人撑起一线生机,她脚下刚有所动作,身体突然飘了起来。
随之飘起来的还有那半面倒塌的土墙。
黎落扭头一看,化成十七八岁少年模样的周周站在她身后,他勾勾手指,黎落身体不由自主地飘到他身旁,他一把将人拦腰搂住,另一只手轻轻一拂袖,那面土墙瞬时往反方向倒塌,危机解除。
黎落松了口气,挣扎着从周周怀里出来,先将那祖孙三人挖出来安置好,这才扭头将周周拉到一旁:“曦凰死了。”
“我知道。”
黎落蹙眉:“她……”
“这是她的命数,怪不得别人。”
黎落叹了口气:“你先回魔域。”
“怎么?”
“黑莲现世,曦凰又是九黎杀的,墨尘跟玄泽随时都有可能打起来,你身份敏感,这个时候不宜出面,否则很有可能被利用引起大战,你回魔域去,我想个办法引导黑莲,让他把目标对准玄泽,届时大战就能变成黑莲和天宫之间的矛盾,让他们内部消化去。”
“不行。”周周一口否决,“要走你跟我一起走,我身份敏感,你身份更敏感,别忘了你是唯一能和黑莲对抗的红莲,先不说黑莲会不会为了自保,先下手为强杀了你,就说玄泽和九黎,在知道黑莲已经现世的情况下,他们一定会将你抓回去,你想像前世那样被元神祭剑吗?”
黎落:“……不想。”
“那就待在我身边,我会保护你的。”
黎落被说动了。
无论如何,她得先保住性命,确保任务不会失败才行。
商定好去处,两人打算一起回魔域。
周周就地施术,打开幽冥入口。
虚空中撕裂一道扭曲的缝隙,那缝隙越来越大,在扩宽到足以容纳一人的宽度时,黎落背脊骨毫无征兆地发寒。
她下意识抬头,在看到恢复白衣和尚装束,眉心带着堕印的墨尘悄无声息出现在周周身后时,她瞳孔微微一缩,迅速伸手想将周周抓过来。
然而墨尘动作比她更快,他对黎落露出一个邪气十足的笑容,一手卷过毫无察觉的周周,带着他一头撞进幽冥入口。
入口飞快关闭,黎落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墨尘带着周周,消失在她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