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新身体醒来,黎落第一感觉就是……疼。
头疼手疼腿也疼,特别是脸颊上,火辣辣的痛感强烈到她觉得好像有人在拿烙铁烫她的脸。
睁开眼睛,她发现自己正在医院病房里,偌大的单间病房只有她一个人,从各项设施来看,能住得起这种规格的单间病房,原主家庭条件应该不错。
黎落掀开被子下床,一蹦一跳地摸去洗手间,一来想上厕所,二来她急着找面镜子看看原主长什么样。
进了洗手间,先解决完生理需求,再挪到洗手槽前,黎落一看镜子里的自己,嗯……怎么说,有点出乎意料。
原主也不知道多大年纪,身高只有一米五几,五官倒是长得还不错,大眼睛双眼皮高鼻梁,只是皮肤又黑又糙,加上瘦得跟棵豆芽菜似的,从头到脚都透着一股子没见过世面的土气。
在她穿到这具身体前,也不知道原主出了什么事,浑身上下都是大大小小的伤口,脸颊上贴着厚厚的纱布,黎落小心翼翼地揭下来一看,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右脸颊上有一道七八公分长的伤口,目测伤得很深,做过缝针处理,缝针痕迹像一条扭曲的蜈蚣,狰狞地烙在她脸上。
这种程度的伤口,以后大概率会留疤。
黎落不忍再看,把纱布贴回去,又单腿一蹦一跳回了病床上。
“相里安,攻略线。”
原主叫宋年年,三天前刚过十八岁生日。
宋年年虽说是个小姐,但她人生的前十七年,是在一处偏远农村度过的。
宋家经商,家境优越,宋家夫妇二人乐于做慈善。
十八年前,宋先生和身怀六甲的宋夫人带着物资去往一处偏远的山村小学进行捐赠,不料半路动了胎气,宋夫人被紧急送往附近城镇的小医院,在医院里产下一名女婴。
宋先生为女婴取名宋舟宜,在医院住了三天,宋夫人情况稳定后,宋先生将母女俩转回宜城市中心的大医院。
转眼过了十六年,宋家的大儿子患上血液病,急需移植造血干细胞,宋家所有人都进行了配型。
在这次配型中,十六岁的宋舟宜被查出来跟宋家所有人都不存在亲子关系,这件事让宋家夫妇大为震惊。
做了亲子鉴定,确定养了十六年的女儿不是亲生的,宋先生和宋夫人动起了寻找亲生女儿的心思。
经过将近半年的调查和走访,两人确定孩子是当年在城镇小医院里被弄错,跟在同家医院同天出生的一个女婴互换了,顺着这条线,夫妇俩找回了在乡下长大的亲生女儿赵年年。
养赵年年长大的那家人经济条件很不好,家里孩子多,四个女儿一个儿子,赵年年是大姐,快十七岁的女孩儿才上初中三年级,因为常年干农活带弟弟妹妹,她变得又黑又瘦,性格还很内向。
宋家夫妇心疼得不得了,跟赵家一番交涉后,花了一笔钱将赵年年带回宜城。
回到宜城的赵年年改了姓,成了宋家的二小姐宋年年。
虽然把宋年年带回家,但宋舟宜是在宋家长大的,跟家里人感情深厚,宋家夫妇没打算把她送回农村,准备两个女儿一块养。
宋年年被带回家后,一度难以融入宋家。
一方面是富有的宋家跟她过去十七年的生长环境完全不一样,无论是华丽的房子,精致的餐食,漂亮的衣服,还有贵族学校里的氛围,都让她感到陌生和不安。
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宋舟宜。
在宋年年还没回来前,宋家一儿一女,宋舟宜作为小女儿,无疑被全家当成了小公主,外公外婆爷爷奶奶加上父母,六个长辈和一个大哥全都宠着她。
可宋年年回来后,她明显感觉自己的宠爱有被匀出去的征兆。
那些原本独属于她一个人的衣服鞋子全都成了两份,无论吃的玩的,有她的就有宋年年的一份。
另外,宋家和宜城季家交好,两家指腹为婚,宋舟宜更是跟季家的长子季亭初接触多年,如今正牌的宋家小姐回来,这婚约该落到谁头上?
以上种种让宋舟宜有了危机感。
这份危机感被她转化成恶意,倾倒在宋年年身上。
宋舟宜开始明里暗里给宋年年使绊子,打碎父亲最喜欢的古董花瓶,嫁祸到宋年年身上,藏起妈妈最贵重的首饰,栽赃是宋年年偷的,她甚至将爷爷养了好几年的稀有兰花泡烂,然后一脸沉痛地向爷爷请罪,请求他别责罚宋年年。
在宋舟宜的挑拨下,宋家人对宋年年的态度越来越微妙,有时候一家人热热闹闹地在客厅看电视,宋年年一加入,大家都很默契地闭了嘴。
宋年年被孤立了。
在宋家人眼里,宋年年性格内向,沉默寡言,因为小时候学习基础没打好,她学习成绩差得一塌糊涂,来到陌生环境后的不适加重了她的自卑,她甚至连跟人对视的勇气都没有。
在小小年纪就已经是某乐团小提琴手的宋舟宜衬托下,宋年年可以说是一无是处。
大人们总是下意识偏爱更漂亮聪明的孩子,宋家夫妇也不例外,某次在宋舟宜的刻意挑拨下,宋年年失手将她推下楼梯,这一幕刚好被下班回来的大哥宋舟阳看见,他勃然大怒,叫嚣着让宋年年滚出宋家,他没有这么恶毒的妹妹。
怎么努力都融不入的宋家和新学校,伪善的宋舟宜,因为厌恶而总是对她恶语相向的大哥宋舟阳,以及虽然没明说,但明显对她区别对待的六个长辈,这一切都让宋年年在宋家的日子越发举步维艰。
转眼到了宋年年和宋舟宜十八岁生日,宋家决定为两个孩子举办一场盛大的成年生日宴,同时在宴会上宣布宋舟宜即将跟季亭初订婚的消息。
生日宴是在宋家的私人庄园里办的,那天晚上,向来用鼻孔看宋年年,就差把“看不起”三个字刻在脑门上的季亭初难得对她和颜悦色,还敬了她一杯酒。
只是喝完酒,宋年年头重脚轻,她摸到休息室躺下,失去意识前,她感觉有人在轻声喊她的名字,随后将她抱了起来,往外走去。
宋年年被塞进一辆车的驾驶座,关上车门后,她感觉车在滑行,速度越来越快。
在车即将坠入山道时,一辆跑车追上来,本想截停宋年年的车,可滑行带来的惯性使得两车相撞那一刻,宋年年那辆车原地旋转了几圈后撞上护栏,而跑车侧翻,几乎完全撞毁。
这场事故造成的后果是宋年年浑身多处受伤,脸也划伤毁容,而驾驶那辆跑车试图救她的人则断了一条腿。
那人叫季荆年,是季亭初的小叔叔,在季家父辈那一代中有着举足轻重的家族地位。
这件事最后被定性为宋年年酒后无证驾驶,所有过错都被推到她身上,面对季家和宋家的指责,她百口莫辩。
自己毁了容不说,还连累季荆年成了残废,宋年年又愧疚又害怕,最让她惶恐的是,这件事不知道被谁抖出去,闹得人尽皆知,她无论走到哪儿都被指责是个灾星。
在这样的环境下熬了大半年,某天宋年年不小心打翻牛奶弄脏地板,宋舟阳毫不留情地当着全家人的面狠狠甩了她一耳光,破口大骂她是个贱人。
宋爸宋妈尴尬地看着这一幕,却没有加以阻止,宋年年闷不吭声打扫干净地板,然后趁着夜色背上书包出门。
她步行到宜城被称之为超级工程的跨江大桥上,脱下外套和鞋袜,叠得整整齐齐摆放在桥上,越过护栏,纵身跃入滚滚江水中。
遗体被打捞上来已经是第三天早上,赶到现场的宋爸宋妈见了她,只是叹了口气:“这孩子……真是不争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