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声值吗,难免让楚擎再次陷入了思考之色。
如果老和尚死了,任他说破了天,不说其他,寺庙外的百姓,绝对会以为是他杀了老和尚。
当百姓们得出这个结论的时候,不会去想他做了多少善事,是如何救济流民的,是如何带领将士们抵抗外敌远征海外。
楚擎思考的神情,逐渐变的狰狞。
他再次想起了昌承顺刚刚所说的话,他为之努力的,最为在乎的,会被一点一点的摧毁。
可以确定,昌承顺所说的就是这方面的事情。
没有人真心付出不求回报,楚擎不是,更没见过。
付出了那么多,你却没有感…百姓却只是因为一个老和尚,便会对他质疑,这才哪到哪,上善肯定还有底牌,一套又一套的,昌承顺如此笃定,也从侧面说明了如今只是上善的开胃小菜,如果楚擎再“执迷不悟”,到了戏肉的时候,他容易直接死挺。
老和尚没有舌灿莲花,只是说了一个事实,一个极为残酷又无奈的事实。
老和尚的声音似远似近,飘忽不定,如同魔音入脑一般飘荡进了楚擎的脑海之中。
“位极人臣,天子独宠…”
“假以时日,又有一人功勋滔天,可否将你取而代之,天子,会对你如何…”
“善事做尽,为国征战…
“可却因一无名之辈,因一闲散王爷,百姓谣言四起…”
“麾下能人辈出,皆是人中龙凤…”
“可你当真知晓这些人所想所思,当真甘愿为你马首是瞻…”
“太子信任有加,尊称师长…”
“帝,天之下,人之上,你非天,帝,如何永尊你为师…”
“双手沾染鲜血,命丧你手者不知凡几,成就你赫赫威名…”
“与你不合者,不知凡几,你夜中,能否睡得安稳,你所信任之人…”
“位极人臣,却非帝,便是帝王,亦欲壑难填…”
“欲,人之劣,不如舍欲,若不舍,便在人世间遭受百般苦楚…”
“皆是虚妄,眼所见,虚,耳所闻,虚,皆虚…”
“万般烦恼,亦是虚,老衲,为你将这虚,斩断如何…”
“斩断七情六欲,斩断虚妄,斩断万千烦恼…”
“斩断…”
“斩断…”
“斩断…”
“斩断?”楚擎双眼瞳孔慢慢变的扩散,喃喃道:“当真能斩断?”
“不斩,如何不知会断?”
“那我…”楚擎如同梦呓一般:“那大师,还请大师告知,我该如何斩断?”
“大人!”江月生面色大变,被福三拉住了。
老和尚终于露出了笑容,很浅,慈悲模样:“楚施主,需自救。”
“如何自救?”
江月生终于按捺不住,摁住了剑柄目眦欲裂:“妖僧,本官宰了你!”
福三一脚踹在了江月生的屁股上:“住口!”
“老三,大人他…”
“老子让你住口!”
楚擎不为所动,微微闭上了眼睛:“自救,自救,自救吗?”
老和尚不再言语,继续望着佛像,有节奏的敲打着木鱼。
楚擎也陷入了沉默之中,仿佛迷失了自己一般。
江月生早已是急的不行,数次想要开口,都被福三用眼神制止住了。
老和尚又开了口,呢喃着。
“烦恼多,为哪般…”
“皆放下,又哪里哪的烦恼…”
“斩断,会痛,却得解脱,得超脱…”
“拥有的多,烦恼便多,是因,亦是果,无因,便无果…”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老和尚念念叨叨的重复着几句话。
或许是知道楚擎听不懂那些高大上的,说的很通俗易懂。
越在乎,失去的时候越难受。
越不在乎,越轻松。
得到的越多,牵挂越多。
什么都没有,反而爽歪歪。
当然原话不是这么说的,没说爽歪歪,就是说棒棒哒。
眼瞅着老和尚嗓子都发干了,楚擎终于…没忍住,打了个哈欠。
老和尚面色微变,木鱼停顿了一下。
楚擎叹了口气,站起身:“没啦,整点新词儿啊。”
老和尚继续敲打木鱼。
楚擎再次问道:“真的没啦,就这?”
老和尚脸上闪过一丝异色,似是失望,也似是不甘。
“上善啊上善,你太让本官…”
楚擎站起身,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看向江月生,脸上露出了标志性的嬉皮笑脸。
“告知mrs陶、邱总、廖老师,不用再关注这件事了,本官,自己解决。”
说完后,楚擎哈哈大笑了几声,看都没看一眼老和尚,快步而出。
福三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凝望着老和尚的背影,满面鄙夷:“老和尚,你的赌注下的未免太大了,对赌之人,更不应挑我家少爷,自取死路!”
江月生连连点头:“嗯,自取死路,哼!”
三哥走了,江月生一头雾水的,只得匆匆追了出去。
楚擎身子都轻快了几分,快步下山,迷雾之中隐藏最深之处,不过尔尔,自此,所有迷雾再无遮挡,被他一眼看穿。
没有回衙署,而是回到了楚府,回到了卧房,让下人烧了水,美美的泡了个澡后钻进被窝里,呼呼大睡。
与此同时,迷迷瞪瞪的江月生派遣了探马寻找其他陶、邱、廖三人转达楚擎的话,楚擎,要亲自动手。
邱府正堂之中,探马刚走。
邱万山露出了欣慰的笑容,随即面带歉意看向正堂中的三人。
“既楚大统领要亲自出手,倒是烦扰诸位大师了。”
除了邱总,正堂之中还有三人,都是大光头,都是老和尚,都是人们口中的得道高僧,带着经书来的。
“阿弥陀佛。”一位年纪最老的僧人满面失望之色,犹豫了一下,壮着胆子试探性的问道:“那老衲…”
邱万山豪气的一挥手,难得不再吝啬:“楚大统领愿出手,本官别无所求,应允诸位大师的皆都作数。”
三位“得道高僧”面露狂喜之色,三百张度牒,到手了!
送走了三位高僧,邱总又交代了一下管家通知几位属官后,开怀大笑。
陶府之中,陶若琳撅着嘴。
探马刚刚离去,陶若琳略显失望,喃喃道:“真是的,早知如此何必这么麻烦。”
碧华问道:“那女婢不用离京了?”
“楚擎还是第一次如此模样,想来是有把握的,不用出京了。”
碧华傻笑着,很开心,因为她不用去揍人了,揍道士,更不用当托了。
陶若琳扶住额头,浅笑着,开心的原因,与邱万山一致。
唯独廖老师,书院之中,廖文之满面悲苦之色。
这次廖老师是真的悲苦了。
因为他已经准备好了,准备好闹事了,结果探马说又不用他管这事了。
“哎,如此良机,又可打压儒家,又可压制佛门,怎就不做了呢?”
四大天王中,除了前往幽王封地的陶蔚然,其他三人早就准备好了。
都是聪明人,思考问题的角度也惊人的一致,就如同邱总说的那般,想知道幽王与尚善的目的是什么,底牌是什么,当这二人底牌尽出时在一击致命。
邱总玩的比较花,还是借力打力,令佛门内斗,上善在短短数日内打造了金身,这金身,谁都无法破,唯有他们自己人。
说白了,邱总先让其他僧人黑上善,然后他再给其他僧人往死里黑,不是太讲江湖规矩。
陶若琳则是以小博大紧张刺激,让碧华离京揍人去,揍和尚,也揍道人,然后造势,佛道相争,转移世人目光再引导舆论,将幽王与楚擎之争,变成佛门想要一家独大,同时手段进出打压道门,到了那时候,楚擎就会变成仲裁者,当仲裁者,怎么都不会输。
廖文之走的是民间路线,百姓能在短时间内给上善捧上神坛,廖老师功不可没。
不过廖老师玩的是站的越高,摔的越狠,谁给你捧起来的,谁就给摔下来,让你自食恶果。
都玩脑子,劳心,唯独陶蔚然劳力。
不过因为信息差的事,陶蔚然查错了方向,前往了幽王封地,却也误打误撞掌握了一些可以将上善打下神坛的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