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椅上的黄老四激动了那么几秒钟,可随即又反应过来不对劲了。
不是抓邴韬吗,这怎么还有昌承恪的事呢,给昌承恪全家都抓来干什么?
老四不傻,昌承恪人在京城呢,吴王府的人和邴韬谋什么反。
就昌承恪生的那几个玩意,黄老四很了解,不是说有没有这胆子,主要是说不通啊。
吴王在涠江以南有贤王之称,登高一呼的话,的确能有不少人跟着他造反。
问题是他那些儿子是个什么玩意,根本没人认识好不好,昌承恪不露面,谁鸟你们。
南关那头,一群儿子跟邴韬造反了,京中收到信了,咔嚓一下子给他们爹剁了,有病吧?
不止是老四迷糊了,臣子们,文武都是。
给邴韬抓回来,大家不奇怪,楚文盛也不是第一次干这事了。
上次也这情况,大活人就那么莫名其妙的没了,就留个活畜生在京中人五人六的,结果过了没多久,大家才知道,儿子在京中和李家死磕,老爹直接偷家去了,给李家老大李刻抓来了。
和上次一样,也是没带兵,然后就抓了一群人回来。
这个,大家能理解,主要是理解不了这里面怎么还有吴王的事呢?
不是说大家认为吴王不会反,和老四一样,正主在京中带着呢,相当于一个人质。
去年的时候没人质,你吴王府不反,现在有人质了,反而要造反,脑子进泔水了,就是希望人质必须死呗?
不管怎么说,老四都很激动,让楚文盛赶紧进攻入殿。
楚擎和小伙伴们面面相觑,计划又被打乱了。
不过不管怎么说,老爹回来了,楚擎肯定是开心的。
其实之前黄老四已经放出信了,和几个老臣说,邴韬这家伙要搞事情,千万不要和别人说哦。
然后老臣都回到自己衙署中,和属官们说,邴韬要搞事情,千万不要和别人说哦。
之后属官和文吏说,邴韬要搞事情,千万别和别人说哦。
最后文吏蹲地上和看门的大狼狗说,别和别人说哦。
所以现在这情况就是,百姓不知道,但是臣子们都知道,黄老四要干邴韬,至于什么时候干,什么时候和大家说要干,那就没人知道了。
所以现在一说楚文盛回来了,给要造反的邴韬抓回来,倒是没太多人面带意外之色。
等了片刻,一个极度虚弱的声音从大殿外传来。
“臣,工部右侍郎楚文盛,入殿求见陛下。”
一听这有气无力的声,楚擎面色大变,连忙回过头。
只见老爹穿着一身脏兮兮的儒袍,和街边似的乞丐一般,身上还全是鲜血,那模样,要多惨有多惨,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楚文盛脸色太红润了,虽然装作了一副很虚弱的模样,可那魁梧的身形,那精气神,那浓眉大眼,任谁一看都知道这家伙体格倍棒。
黄老四霍然而起:“楚爱卿,快入殿。”
楚文盛就和刚让黄狗撵了二里地完了还被大鹅给叨了一口似的,一瘸一拐的入殿了,见到楚擎站在班中,愣住了。
“擎儿?”
“爹!”
楚文盛腾地一下,速度那叫一个快,和飞似的,直接来到了楚擎面前,一把搂住了好大儿:“擎儿,擎儿你回来啦,哎呀,想死为父,想死为父了!”
臣子们就很无语。
装啊,继续装啊,你不是让大鹅给撵了吗。
孙安刚要咳两声,老四感动的不要不要的:“哎呀,朕动容,朕无比动容啊,父子皆是大昌朝的忠勇之臣,都是大功之臣,父子相见,多是一桩美事啊。”
孙安没吭声。
您那演技还不如人家楚文盛呢。
楚擎都快喘不过来气了,不过还是露出了笑容:“爹,还在殿上呢。”
“哦,对对。”
楚文盛赶紧撒开楚擎,然后,一瘸一拐,还不忘揉着腰,那死出,和他儿子几乎一模一样,慢腾腾的行了个礼。
按照之前和老四说好的,楚文盛有气无力的说道:“陛下,臣,前往南关,巡军器一事,却无意中得知,那兵部尚书邴韬,竟要行不轨之事,臣气不过,就寻了他,与他和不臣之贼,辩了整整五个时辰,足足五个时辰啊,最终,说服了这些逆贼,自戴枷锁,来京中等着砍头…额不是,等着陛下发落。”
群臣们倒吸了一口凉气。
楚文盛你这老贼…能不能把我们当个人看!
造反,邴韬他们是要造反,不是抢了谁几文钱,准备造反,结果让你叭叭叭说了一大堆,就直接来自首了?
就这脑子还造什么反啊,赶紧悬梁自尽得了。
老四也是气的够呛,他还以为楚文盛这一趟的经历,定是跌宕起伏几经生死,结果你给我来个靠嘴平乱?
只有秦罡面带笑容。
他了解楚文盛,在楚擎面前,老楚,绝对不会说关于杀伐之事,哪怕楚家小子早已在草原上杀了个天翻地覆。
谁都知道楚文盛在扯淡,但是谁都没揭穿楚文盛。
老四知道楚文盛当着别人面也不方便说,露出了应景的表情:“那逆贼邴韬何在,押上来,朕要亲自问问,朕待他不薄,朝廷,待他不薄,许他高官厚禄,为何要行这大逆不道之事。”
一听这话,就是不知内情的臣子们也明白了,老四早就知道邴韬要叛乱,楚文盛也是特意安排过去的,要不然这么大个事,问都不问,能直接定性。
楚擎已经退回班中了,回过头就低声和小伙伴们吹牛b。
就那老小子,我爹,牛b不,直接去南关,给兵部尚书抓了,我爹,亲的,倍儿亲!
那些囚车早就被押进了宫中,披头散发穿着囚衣的邴韬被殿卫带上来了,神色倒是很平静,只是苍老的如同行将就木的老人一般。
入了殿,邴韬还挺硬气,虽然精气神不好,却昂首挺胸。
罪臣和罪臣还是有区别的,要是其他罪名,来了直接跪,不说争取宽大处理,至少别连累家人,但是像造反这种事,保全家人是别想了,反正怎么都得死,不如硬气一把。
“哈哈哈。”
邴韬狂笑三声:“老夫虽被楚文盛擒…”
“哪他娘的那么多废话!”楚文盛直接一脚给邴韬踹地上了,打断了邴韬施法。
这一脚也不知道是怎么踹的,说重吧,没直接趴那,跪地上了,说轻吧,跪地上后,邴韬感觉后腰都麻了,死活站不起来。
老四龙行虎步,来到了邴韬面前,居高临下。
“说,为何,要叛朕,叛大昌!”
邴韬仰起头,望着老四那阴沉的面孔,刚要再狂笑三声,回头瞅了眼楚文盛,寻思寻思,还是拉倒吧。
“大昌军伍,苦矣,久矣,老夫,为何不叛!”
黄老四眉头皱的和个川字似的。
邴韬微微闭上了眼睛,满面难言的伤悲之色。
“我大昌,我大昌军伍,皆是好儿郎,为国杀敌,征战四方,可这粮饷,可这军饷,二百余文,只有二百余文啊,滑稽,滑天下之大稽,笑话,天大的笑话!”
邴韬也知道自己怎么都得死,不如讲这么多年的憋屈一吐为快。
“军伍,被骂作丘八,骂作杀才,可护着你们的!”
邴韬突然一扭头,看向文臣,大喝道:“护着你们的,正是我辈军伍,正是我辈领着区区二百文的杀才军伍,世人,都说做狗都不做这军伍,老夫,痛啊,悲啊,为何不叛!”
邴韬说完后,已经做好了被文臣喷成狗的心理准备。
可他突然发现,文臣们,只是冷笑,冷笑连连,没人吱声。
这和邴韬预想之中的情况,完全不一样。
文臣们的表情,很戏谑。
演啊,继续演啊,二百文,你倒是继续说啊。
邴韬更怒:“天子,我大昌朝的天子,你可是看到了,你的臣子,竟是无动于衷,将我辈军伍,是为何物!”
黄老四表情,极为古怪。
邴韬再次看向文臣们:“尸位素餐,酒囊饭袋,我呸,如此对待我辈军伍,老夫若是成事,第一个杀光你们这些国朝蛀虫!”
文臣们,依旧冷笑,不少臣子们,看向了楚擎。
诶呀我去,姓楚的,时间点卡的挺好啊,都计划好了呗,今天要是我们不点头同意优待军伍这事,邴韬就是我们的下场呗,是不是这个意思,行啊你小子,花样是越来越多了。
楚擎也反应过来不对劲了。
他是着实没想到,邴韬想要叛乱,竟是因为军伍待遇差?
又走出了班,楚擎拧眉问道:“你想要在南关行不轨之事,就是因为,国朝对军伍不够重视?”
“不错!”邴韬冷哼了一声:“想来,你便是楚文盛之子楚擎,不错,军伍苦,苦的天怒人怨,老夫看不下去,自然要叛!”
楚擎真的一时不知道该说点什么了,下意识的,抬头看向文臣们。
文臣们,还是那副冷笑的模样。
姓楚的,失望了是不是,是不是失望了,失望我们从一开始就没上当,哈哈哈哈,我们早就料到啦,气死你个活畜生!
楚擎没失望,但是老四是真的失望了。
要是刚才文臣跳出来的话,那就相当完美了。
先反驳楚擎,然后开始吵闹不休的辩论,正好楚文盛回来了,加上邴韬这一番言论,这事,妥成,可惜,文臣们今天运气也太好了,竟无一人跳出来。
见到老四很失望,楚擎也面色古怪的回去了。
文臣们就快弹冠相庆了,别提心里那个高兴劲了,被楚擎欺负了这么久,这是他们第一次找回"场子",没有上了楚擎的“恶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