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友吉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本来就有外忧,如今正在边关混的楚擎,基本上已经算是内患了。
没和朝廷商量,干死了边关桐城的知州和屯兵卫的扛把子,等于是桐城职位最高的文武全都被他弄死了。
没和朝廷提前说一声也就算了,过去这么久,还是没吭声。
这算什么,目无法度,滥用私刑,开朝到现在就没这么嚣张的,朝廷任命的官员,你弄死了也不开个口解释一下?
除此之外,还给边关三道的两大豪族都抓了。
更重要的是,外行使唤内行,现在凉戎可能真的要打,楚擎一个外行在边关比比划划的,不像话。
黄老四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事,眉头一沉,有些狐疑。
他太了解楚擎了,而且之前也有过这样的担忧,以楚擎那挨千刀活畜生蛮不讲理天不怕地不怕以及不愿意借钱,和不愿意借钱,加上不愿意借钱的性子,八成会和边关的将军们起冲突。
而且他也了解边军,一些资历老的,倒是不担心,毕竟楚文盛的名号在那摆着,可马如敬以及几位南关调过去的将军,未必会卖楚文盛的颜面。
至于砍了桐城知州仇智以及屯兵卫掌旗孙周,老四倒是信。
因为他知道仇智和孙周都出自世家,而楚擎收拾世家,历来是不惯臭毛病的。
至于这孙、吴两家都被抓,黄老四也信,还是那个原因,世家吗,楚擎专治各种世家。
可问题是,楚擎为什么要剁了这些人?
而且剁了之后又抓了那么多人,不奏报朝廷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不管怎么说,黄老四是相信唐友吉没胡言乱语。
包括其他臣子,一点意外的表情都没有。
他们相信楚擎能干出这种事,唯独就是挺闹心的,大家过日子过的好好的,唐友吉你提这丧门星干什么,多晦气啊,一提楚擎这俩字,大家心里都哆嗦,深怕老四一急眼就给楚擎召回来继续为祸京中。
“陛下,老臣以为,兹事体大,滥用私刑先不言谈,单单是与边关主将不合一事,就应尽快处置。”
黄老四微微颔首。
从专业的角度上来看,以楚擎的身份和背景,加上不借钱的操蛋性子,真要是和众多将军起了摩擦,那些将军还不敢将他怎么样,后果,的确是不堪设想。
倒不是不相信楚擎,而是边关是国门,容不得马虎,如果楚擎真的指手画脚,而凉戎又真的要打来,这个节骨眼可不能出问题。
谭忠平不乐意了,斜着眼睛开口问道:“敢问唐监正,你那友人姓甚名谁,如何知晓边军之事,难道也是军伍,若是军伍,出了这么大的事,为何不奏报朝廷,而是以书信的方式只是转告与你,若不是军伍,难道是世家中人,可世家中人,为何知晓边军之事?”
虽然喷人输多赢少,但是谭选手的成长也是肉眼可见的,这话问的很有水平。
唐友吉微微哼了一声:“是何人,与谭将军有何关系,难道本官会胡说八道不成。”
“哦,原来如此,唐监正自然不会胡说八道。”谭忠平微微一笑,自顾自的说道:“昨日,本将在边关的友人也传来书信,说京中有位姓唐的大人,与旬阳道吴家连襟,还说这吴家的子弟来到京城,必先拜会这位唐大人。”
唐友吉面色大变:“少在那里胡言乱语!”
“胡言乱语?”谭忠平的心态还挺好,笑呵呵的说道:“本将是云麾将军,岂会岂会胡说八道,吴家家主吴玄琨的幼女就在京中,许配给了唐家,这唐家…究竟是哪个唐家呢?”
唐友吉神情是一变再变,张着嘴一时不知该如何辩解了。
君臣听明白了,怪不得唐友吉要出来手撕楚擎,原来旬阳道那个被全家拿下大狱的吴家,和这老家伙是一伙的。
其实楚擎早在刚发生这些事的时候就给京中写信了,只不过没给千骑营和老四写信,而是给邱万山和谭忠平等一众能上朝的友人写了书信,详细说了一下在边关都干过什么事,尤其是邱万山,几乎每发生任何一件或许会对他造成不利的事情后,都会将前因后果写在信中让人回到京中送给邱万山。
“不错,吴家幼女,的确与本官长子是为夫妻,可本官提及此事,却非是因此缘故,即便与吴家非是姻亲,知晓楚统领滥用私刑,插手边关军务,亦会禀明陛下。”
谭忠平到底不是职业级的,望着唐友吉那义正言辞的嘴脸,苦思冥想应该怎么怼他一下。
再说唐友吉,其实这老家伙要不是因为迫不得已,真不愿意用这种方式弹劾楚擎,别说弹劾,提都不想提,嘴里念出这俩字他都想跳个火盆用艾草往身上使劲拍一拍。
可现在楚擎在边关搞事,已经涉及到他自身安全问题了。
在京中,唐友吉没什么根脚,产业都在边关三道,他唐家和吴家,可谓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吴家现在全被抓了,还是旬阳道其他世家写信告诉他的这事。
所以唐友吉就很怕,怕吴家将他唐家侵占田产等一些乱七八糟的事说出去。
换了别人,都不会当回事,但是楚擎就不同了,这家伙最会小事化大,大事化死,死化诛九族。
这么多世家,这么多朝臣,谁不侵占田产,这都是正常操作好不好。
这就和不遵守交通规则似的,抓着就抓着了,了不起三分罚二百。
楚擎就不同了,要是被这家伙抓着,别说抓着,就是怀疑你违反交通规则,砰砰砰,三枪罚两万,这谁受得了。
听闻了楚擎的确在边关和将军们闹的不和,加之其他一些破事,这才站了出来。
“谭将军,你也曾从军于边关,文武不和的后果,想来,你比本官要清楚。”
对付谭忠平这种不职业但是想冒充职业的业余选手,唐友吉是真的不带怕的,步步紧逼:“还是说你敢作保,楚统领,没有插手边军事务,没有与边关将军们不合?”
谭忠平哑口无言。
这话他可不敢说,按照他对楚擎的了解,八成真像唐友吉说的那样。
眼看谭忠平屁都放不出来一个,唐友吉再次朗声说道:“陛下,旬阳道孙、吴二家在边军之中,享有盛名,陛下有所不知,这两家十余年来,多次将战马、粮草送入边关,名下商队,亦是在草原之中打探消息传给边军,可谓是对朝廷忠心不二,积善之家,如今莫名其妙的被楚统领以不知名的罪名拿下大狱,说不定,边军正是因此才对楚统领大为不满。”
“哦?”老四极为意外:“这孙、吴二家,竟对边军有如此大的臂助?”
不少臣子也是第一次听说这事,表情有些古怪,难道世家克星楚擎搞错人了?
就在此时,文臣之中,户部之中,一道和没睡醒似的目光望向了谭忠平。
目光,来源于殿堂级选手,户部右侍郎邱万山。
老邱刚刚正在魂游天外,想着一会下朝了去哪家馆子吃点什么好,结果听到了楚擎俩字,强忍着睡意勉强听了一会,还以为多大个事,他都懒得出手,继续魂游天外。
谁知谭忠平这么不中用,邱万山暗骂了一声废物,这才不情不愿的出班了。
“陛下,老臣觉着唐监正所言有理,倘若此事属实,楚统领,罪不可恕。”
邱万山一开口,唐友吉差点没一屁股坐地上。
其他臣子们也是默默叹了口气。
没跑了,唐友吉死定了,得,又要落下去一个监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