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轶晚上才回来的,依旧是那个阳光的大男孩,楚擎随意问了几句,问问吴王和这家伙干什么去了。
肖轶也没隐瞒,说是入宫了,入宫嘚瑟去了,炫耀去了。
昌承恪带着肖轶去找黄老四,说肖轶是他儿子,在边军服役,五品的奉车都尉,不用肖轶说楚擎也知道,昌承恪当时的表情肯定很得意。
找完了黄老四,这家伙又带着肖轶去了昭阳宫,和太上皇嘚瑟去了,说他昌承恪的儿子能文能武,单打独斗混到了奉车都尉,还要跟着楚擎去边关混,厉害吧。
楚擎听过之后,乐呵呵的,让肖轶去休息吧,明天天一亮一大早大家就离京,出发前往边关。
肖轶离开班房后,楚擎长叹了一声。
昌承恪是不是一个好王爷,人品如何,他不好下断言,但是想来,是一位好父亲的。
他知道,吴王带着肖轶入宫,不是为了炫耀的,而是为了让天子和太上皇知道,他昌承恪的儿子,在边军,要回到边军,要跟楚擎回到边军。
那么按照正常的发展,天子肯定会极力阻止这件事,不让肖轶跟着楚擎回边关,因为肖轶是吴王的亲生儿子!
自己的亲军,身边跟着老对头的亲生儿子,岂会安心?
这就是昌承恪的目的,让天子阻拦肖轶回到边关,肖轶不回边关的话,可能会跟着他老爹回封地,也或者会留在京中,最次也是其他大营,总之不管去哪,都不会去边关了,而边关,则是军伍战死率最高的地方。
这就是昌承恪的目的,一位老父亲的目的。
这一夜,楚擎几乎没睡,躺在床榻上,闭着眼睛,心脏怦怦跳。
再过几个时辰,他就要离京了,去边关,风沙、血骨、刀剑构成的蛮荒之地。
到了边关,他天子亲军的身份,影响力,将会被降到最低,身边或许再也没有阴谋诡计,围绕的他的,应该都是最原始,最暴力的事物。
命,在边关不值钱。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福三敲了敲门。
“少爷,卯时到了。”
“哦,这就起来。”
卯时,早上五点,原本定的是辰时,也就是七点,辰时在北门外集合。
但是楚擎想早去一个小时,因为他知道,有个人会送自己,虽然没有约定,但是这个人,一定会送自己的。
洗漱,吃饭,正堂之外,已经站好了十五位探马。
这十五位探马,都是江月生精挑细选出来的,挑选了好久好久,脑子活络,身手够好,熟悉边关风土人情。
事实上,衙署之中每一个探马都想去,可只有十五人被江月生跳出来了。
江月生和这十五个人,每个人都分别谈过话,也不是谈话,而是嘱托。
二狗的嘱托很简单,只有一个要求,将楚擎活着带回来,哪怕这十五人都死光了,也要将楚擎带回来,要是楚擎没回来,他会亲手宰了这十五个探马,这是江月生第一次对同袍发狠。
如同往日要出去欺负朝臣和世家似的,楚擎没有多余的废话,冲着大家点了点头,走出了衙署,江月生紧紧跟在后面,他要送楚擎到城门处。
楚擎没有上马车,而是骑了马。
很多事就是这样,心心念念的想要做,却总是给自己找理由,直到有一天,无奈之下强行做了才发现,很多事,并不难。
就如同骑马,寒门书院被国子监的监生拆毁后,楚擎情急之下夺马飞奔,也终于找到了“以前”的感觉,骑马,并不难,就是有点磨裆。
十五个探马,加上肖轶,每个人背着两个包袱,一个装干粮,一个装衣物,马腹下面挂着兵器。
只有福三带着一个包袱,里面都是大额的银票,这些银票,楚擎在路上就会花销很多,用来购买大量的物资送去边关。
马儿踩在雪中,走的很慢,队伍沉默。
楚擎突然发现,京城,其实挺好的,自己似乎并不讨厌这座城市了。
因为这座城市之中,有楚府,有户部,有皇宫,因为这座城市,距离南郊庄子不远,距离寒山书院不远。
楚擎不喜欢离别,所以并没有通知太多的人自己会在今日早上离开。
北门,已经拉开了,楚擎到了后,很困惑,问过之后才知道,宫中下的令,城门提前开,让楚擎等人走正门,不走侧门,有朝一日回来时,不管是什么时辰,也要开正门,不让走侧门。
楚擎没有觉得受宠若惊,只是觉得老四这人挺没溜的,他不是很在乎这种形式化的东西。
出了城,果然,一驾马车等在那里,碧华靠在车辕上,大脸盘子上写满了悲伤。
楚擎下了马,碧华敲了敲车厢,车门被推开了。
还没等钻进去,楚擎愣住了。
陶若琳的脸上,有泪痕。
见到楚擎望了过来,陶若琳眼眶依旧含着泪,却露出了标志性的浅笑,招了招手。
“上来呀,愣着作甚么。”
楚擎钻了进去,刚要坐在对面,陶若琳拍了拍身边的位置:“抱着我。”
“哦。”
坐在了旁边,陶若琳突然将头埋在了楚擎的怀里,眼泪如同决堤一般,瞬间打湿了楚擎的前襟。
“你是我的骄傲,一辈子的骄傲…”
陶若琳,泣不成声的说出这句话,继续流着泪,继续不舍着,继续伤悲着。
哭了许久,陶若琳抬起头,眼泪早已模糊了那张绝美的面庞。
仰着头,望着楚擎,陶若琳慌乱地擦着眼泪。
“你走的远,我能做的,不多,可你记住,你一定要记住,当你需要的时候,我会在,永远都在,记住了么,楚擎,你记住了么。”
“记住了。”楚擎用力的点着头:“我记住了。”
“无论天涯海角,当你需要的时候,一封信,一个口信,哪怕你只是叫我的名字,我都会在,我会尽快的在,我会永远都在,记住了么?”
“记住了。”
陶若琳再次将脸庞埋在楚擎的胸膛上,流着眼泪,不舍着,痛苦着。
楚擎紧紧抱住陶若琳,他知道,陶若琳在自责。
在英国公府,是陶若琳,擅自答应了冯洛。
因为陶若琳知道,楚擎,一定会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