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歌收回系在夜玉珩腰间的长鞭,走上前,蹲下身,望着雪地中昏迷不醒的男人,将他扶起,念咒,两人已经凭空消失在原地。
夜叉殿皖西院内,微弱的烛光随风摇曳着,透过屋外泛出暗黄的光线,隐约之中能看到一个年约十岁左右的小男孩双手拖着腮帮子趴在桌面上,头摇摇欲坠的,似乎在等待着什么人到来,强撑着不睡下去。
许是他真的有些困乏了,沉重的眼皮慢慢地合了下去,终于,他托着腮帮子的手一松,砰地一声,头坠入到了桌面发出沉重的闷响。
他一个机灵,霍然站起,暗自懊恼了自己一声,略有些困意地打了一个哈欠。刚欲起身活动活动筋骨,给自己提提神,突然床榻之上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了眼底。
他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睛,瞪着前方,用手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没有看错之后,这才抬步走了上去。望着床榻上那昏迷不醒的男人,他伸手摇了摇:“爹爹,爹爹!”
男人显然睡得很沉,无论他如何大力,他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糕团渐渐有些不安,直到伸手探上了他的鼻息,确定他安然无恙之后,才松了口气。同时,他心里也不免微微讶异,刚才他虽然困乏的紧,但也没有糊涂到就算是一个人走进来躺下也毫无知觉。
他挠了挠头,疑惑地在这紧闭的屋内望了一眼,似乎想到了什么,他走出屋子,除了隐约之中看到了一抹淡金裳的衣角,再无任何身影。
“奇怪!”他暗道了一声,正打算走进屋,一袭熟悉的烟色身影慢慢地浮现出身来。
“坏叔叔!”糕团脚步一顿,瞬即飞奔地走到了花无忧的面前。花无忧低头看着他,伸手揉了揉他的头:“近些日子可好?”
“还行……就是爹爹不太好……”糕团拉了拉花无忧的衣摆,“叔叔,我娘亲失踪了,是不是跟你有关?”
花无忧微微一顿,沉默了片刻之后,才柔声答道:“她现在很好,你无须担心!”说完,他掌心轻动,一个精致的瓷瓶凭空出现在了他的手中,他将那瓷瓶递到糕团的面前,温和道:“这是你娘亲叫我带给你的礼物,吃了它能够隐藏你身上的灵气,还能增长千年法力,让你面对危险之时足以自保。她还叫我告诉你,她不在你身边的这段时间好好照顾自己!”
“我会的!”糕团红了眼眶,他伸手接过瓷瓶,扬起小脸望着他,“叔叔,你也要好好照顾我娘亲,还有,告诉她……”话到一半有些哽咽,“告诉她……我很想她……”
花无忧点了点头,他安抚性地拍了拍他的头,目光幽邃地望着前方,下一瞬,人已经消失在原地。
知晓糕团安然无恙,长歌这才算是放下了心中大石。至少,糕团跟在夜玉珩的身边比她要好。看着渐渐露出曙光的天空,她眼波轻动了一下,沉默了一瞬之后,这才往东海之巅的方向而去。
从夜归族到东海之巅来回只用了三天路程。
回到东海之巅,看到眼前一切,长歌当即就怔愣住了。
厨房重新翻修,已经焕然一新,看不出丝毫被烧毁的样子,整个院子旁边栽种了山茶花,粉红嫣紫煞为好看,虽然不及大户人家的富丽繁华,却也是小家碧玉清雅别致,舒适异常。
空气中飘散着淡淡的菜香,似乎有人正在做饭,长歌眼波轻动,她正欲去厨房看个究竟,厨房的帘子被人掀开,一袭烟衣雍容华贵的男人端着一盘菜肴款步走了出来。
是花无忧!
长歌步履微滞,怔怔地望着他:“你不是回魔族了吗?”
花无忧淡淡地扫了她一眼,走到她身旁,不由分说地将手中的盘子递到她手中,长歌下意识地一接。花无忧挑了挑眉,反问道:“魔族没事,便提前过来了,若是你不想见到我,我这就去收拾!”说着,他转身欲去收拾东西。
长歌跟了上去:“三月之期还未到,你想言而无信不成?”
花无忧顿住了脚步,他转回首望着她:“三月之期一到,我也终究是要离开的!这不过是迟早之事。”
“那是以后之事……”长歌心无可抑制地被刺痛了一下,她低头望着手中这盘清蒸鱼,犹豫了一瞬,才开口道:“除了这碟菜,还有其他的吗?”
花无忧哑然,他转身便钻进了身侧不远处的厨房。长歌吁出口气,收回视线,端着这碟鱼走进了面前的主屋。
花无忧一共做了四个菜。红烧鱼、清蒸鱼、水煮鱼、还有一个鱼汤。
“……”长歌望着摆放在桌面上的这四碟菜,在抬头望着对面慢条斯理吃鱼的男人,她犹豫了一瞬,轻声开口:“为什么都是鱼?”
花无忧扫了她一眼,颇有些轻猫淡写道:“这荒郊野岭没有什么飞禽走兽,也只有这些鱼能够勉强入腹了!”
他挑开面前鱼肉上的鱼刺,见长歌丝毫未动筷,他眼波轻轻动了一下:“你不喜欢?”
“没有!”长歌扯唇笑了笑,望着面前的鱼,她脸颊有些发白,额头上渗出一丝细汗。她轻抿了唇,有些颤抖地拿起筷子,夹了一小块鱼肉放入了口中,连嚼也未嚼,便直接咽了下去。
“味道不错!”长歌脸色泛出一丝笑,只是那唇瓣有些莫名的发白。
花无忧黝烟的眸子闪过一丝深凝,他视线落在另一盘鱼上:“那你来试试这个红烧鱼,看看味道怎么样?”
长歌手掌心渗透出丝丝冷汗,她不动声色地拿起筷子,夹了一小块红烧鱼放入口中,点了点头:“也很不错!”
花无忧紧紧地盯着她,看着长歌脸色苍白,却还是强自装若无事的模样,轻抿了唇:“你……”
他的声音才刚出口,长歌霍然起身,抢先一步开了口:“我突然想起还有一件事情没有处理,我出去一下,很快回来!”接着,不待花无忧答话,她便已经转身走了出去。
虽然她极力克制着自己的脚步,使其看起来平缓无异,然而,她略有些急促的神色依旧出卖了她。
长歌出了屋子,立即运提法力急速往远处飞去。四周景物飞掠而过,终于,离开屋子有一大段距离,她紧绷着的身体这才松懈了下来,也就是在这一刹那,她徒然一软,坠落在地。幸亏她及时扶住了身旁的树,才勉强站稳了身体。
长歌背靠着树,撩起自己的衣裳,果然发现因为吃了极寒的鱼而导致了体内魔气扩散。
她正欲压抑住那股乱窜的魔气,却不想上空一道阴森可怕的声音响了起来:“陶妖,你又何必在做挣扎,你我本就一体,纵然你将它压下去又如何?从你强行冲破凤凰涅盘开始,这一切的到来就是迟早之事。三月一过,它便会侵入你的身体。你是天生的鼎炉,本就不该活在这世界上,又何不让这一切都回归于原位!”
是的,鼎炉!
她凤长歌从上古时期出生开始,就注定会成为鼎炉!
烟雾的声音继续响了起来:“你可是忘了,当年要不是我留了一丝灵气在你的身体里,你根本就不会在机缘巧合之下投胎转世!”
“那又如何?”长歌将他的声音给打断,她冷冷地望着他,寒声道:“不管是鼎炉也好,人也罢!这些都与你无关!你还别痴心妄想了,就算是我被吞噬了又如何,就算我凤长歌魂飞魄散,我也不会让你有重新复活的机会!你死心吧!”
长歌念诀,指尖上一道金色霎时浮现,瞬即凌厉地往那团烟雾冲了过去,那团烟雾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待它消失不见,长歌虚弱地撑扶住了旁边的树,额头上不自觉地渗透了一丝细汗。
体内的烟气似乎蔓延地越发快速了。
长歌原地蹲下身体,双掌结印,闭目打坐,瞬间一道无形的结界从她身上泛开,一道彩色的流光在她四周环绕了起来,紧紧包裹着她。
运用法力能够促进血液循环,身体本应该暖和才对,长歌却感觉到了莫名的冷。仿佛整个人处于冰天雪地之中被万千大雪如数掩埋。不多久,她的身上既然浮起了一片渗人的寒霜。
她感觉到她的身体正在以肉眼难见的速度慢慢结冰,慢慢结冰,连带着浑身的血液也开始冻僵停滞不前。
好冷……
长歌睁眼,散去了自己的修为,身体委顿于地,浑身忍不住颤抖着打着哆嗦,吐出来的气体似乎都能凝结成冰。
那种冷不是来自于身体,而是源自于心!
四周的风声呼呼作响,长歌轻阖上眼,像新生婴儿般蜷缩成一团,五官感识开始渐渐涣散,恍惚之中她好像感觉到了有轻缓地脚步声徐徐传来过了,她虚弱地睁开了眼,视线朦胧之中,便看见了一个高大挺拔的身体站在她面前。
因为逆光的缘故,她看不清楚来人的脸,但是凭借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冷冽气息,她依旧一眼认出来他!
“无忧……”长歌虚弱地唤了一声。下一瞬,一双白皙修长的手朝她伸了过来,长歌只觉得身体徒然一轻,她整个人已被他打横抱入了怀中。
长歌身上所结的冰已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速度往花无忧的身体袭去,然而,在攀附花无忧身体的那一瞬,又如同碎裂开的冰碴子啪嗒啪嗒地掉落在地。如同颗颗珍珠般大小的冰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