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语气极为清浅,就仿佛那鞭子不是抽打在她的身上一般。事到如今,潋滟见她居然还这般镇定,心中的怒意更甚,抽打着长歌的鞭子也越发狠厉了起来。然而,无论她如何抽打,铁柱上的女子却始终不肯哼出一声。独有那苍白的脸上血色褪的干干净净。
任由她如何乔装着镇定,依旧抵不过身体散发痛觉的本能。
潋滟眼中闪过一丝报复的快感:“求饶啊!凤长歌,只要你向我求饶,我便饶过你!”
伤口越渐加重,甚至连同着身上的骨头也几乎被那长鞭给打断。长歌昏昏沉沉中听到潋滟这么说了一句,她唇角下意识地勾勒出一丝讥讽的笑意,她虚弱地望着她,轻声道:“你过来,我同你说!”
凤长歌,纵然你骨头再硬又如何?还不是照样屈服在这里!
潋滟眼中泛起一丝轻蔑的笑,她抬步走进,将耳朵凑到她的面前,长歌低下头,一字一句,吐出来的字却寒冷如冰:“我还觉得这鞭子抽打得不够痛快呢!你若喜欢,大不妨加重一些!”
“我本来还想留你一条性命,现如今,看来你是不需要了,这可是你逼我的!”潋滟看她到了现在这个地步还在嘴硬,眼眸微微一眯,她大退一步,转首,望了一眼身侧的魔婢,那婢女霎时会意,提着旁边装满水的桶便直直往长歌的身体泼下去。
哗啦地一声,水花四溅,那水里放了大量的盐,盐水渗透在伤口上,如万蚁嗜咬,无形之中好像有人活生生地把她的伤口给扒开,鲜血淋淋地。长歌忍不住痛苦地叫了一声,她只觉得灵魂慢慢抽离了身体,直至身上疼痛得再无知觉。
累,她真的好累!这段期间所有的难过痛苦纷纷席卷而来,长歌感觉到眼皮越来越沉重,沉重到她几乎快要睁不开,恍恍惚惚,她似乎看到了入口处一道烟衣挺拔的男人正立在那里。
“尊上!”有婢女注意到了长歌的视线,回首,见到了那一袭烟衣倨傲的男人惊愕地叫出来声。
潋滟身体猛地一滞,手中挥舞的长歌瞬间戛然而止。她僵硬地转过身,便看见花无忧迎风而立的站在风中,发丝随风轻轻荡漾着,俊朗的五官被阴影笼罩,具体的神色她看不太真切,然而,就是这般平静无波的模样,她却感到莫名的心慌!前所未有的害怕犹然而起,她疾步走到了花无忧的面前,解释道:“无忧我……”
花无忧的视线落在了她手中拿着沾满血的长鞭上。潋滟呼吸一滞,她低头望着手中的长鞭,毫不犹豫地将它舍弃。她有些手足无措道:“无忧,你……”
花无忧唇角微微泛起一丝笑,面上没有丝毫动怒之色,声音亦是一贯的温和:“你身体这么虚弱,怎么跑到这种戾气极深的地方来?”
潋滟心中微紧:“我……”
“什么都不用说了!”花无忧微笑地将她的话给截断:“药要已经煎好了。回去吧!”说完,他不在逗留,转身往外走了出去,从始至终都没有看长歌一眼。
潋滟望着他离去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难辨的复杂之色,见花无忧的身影转眼消失不见,她心神微凛,立即小跑追了上去。
明明身体已经虚弱到极致,明明她的头昏昏欲坠,眼皮下阖,周遭的物体都已经模糊到看不清,然而,不知为何,花无忧的背影却异常清晰,甚至清晰到连他说的话,长歌也听得一清二楚。
她怔怔地望着花无忧漠然离去的背影,眼中仅有的光芒渐渐黯淡了下去,变成了死潭般的平静。唇角亦慢慢地浮现出了一丝悲凉的弧度。
其实,这样也好……
他忘了也好。
胸膛气血再也按耐不住汹涌而出,长歌噗地一声,吐出了一大口殷红的鲜血,她无力地轻阖上了眼。
……
长廊深处,气氛压抑的令人窒息。
潋滟小心翼翼地望着身侧并肩而行,神色平静一言不发的俊朗男人,指尖微微攥紧,一路上,她不断观察花无忧的脸色,虽然,他的神色如往常平静,却让她莫名的感到惶恐与不安,纵然他什么也不说,但她亦然知道,他定然在动怒,是那种隐忍不发积压在心底的怒意。
她到宁愿她骂她几句,也不愿意,他这般沉默不语。犹豫了很久,潋滟似乎终于下定了极大的决心,伸手拦在了他的去路,挡住了他的面前。
“无忧,你为何不怪我?”潋滟委婉地将心底的话说出了口。若是往常她定然会选择沉默,待这件事慢慢地过去,然而,凡是碰到凤长歌的事她就永远也无法镇定下来。她没办法极度理智的面对着她,所以,明知道花无忧将她关在了炼狱司,她还是主动去了那里。
花无忧一瞬不瞬地紧盯了她一会,淡声道:“我为何要怪你?”
潋滟微怔,自她问出这句话之后,便已经做好了无数个最坏的打算,她甚至还想了千千万万个理由了来回答他问题,却独独漏了这一句。
我为何要怪你?
他说他为何要怪她?他说他为何要怪她?是不是意味着他根本就没有生她的气,凤长歌在他心中已经成为了过去式,一切都只是她杞人忧天罢了?
花无忧神色温和道:“百年之前,我跟她已经不可能了!潋滟,我既然答应跟你在一起,那么你才是我的过去跟未来!”
潋滟眼圈微微泛红,心中一股难以言喻的感动油然而起,她上前一步,伸手抱住了花无忧,刚想开口说话,胸膛一股腥甜直涌而上,她唇角溢出一丝血,阖上眼,倒在了花无忧的怀中。
……
悬崖峭壁上,寒风剧烈地呼啸着,一袭烟衣雍容的男人负手而立站在边缘上,遥遥望着山对面的蔚蓝天空,衣和发轻轻荡漾着,恍若谪仙,无形之中透出一丝清冷绝尘之感。
长歌不知自己身处在哪里,她只是像没有灵魂的木偶般,无边无际地走着走着,突然那伟岸挺拔的身影猛地撞入她眼中,她步伐一滞,眼睛泛红,虽然没有看到男人的正面,但凭借那熟悉的程度,她依旧一眼认出了此人,她低垂下头,沉浸了一下心情,蓦然转身往相反的地方走去。
“过来!”男人的声音随着清风吹了过来,音量虽不大,却一字不落地落入了长歌的耳中。
长歌身体猛地一僵,她告诉自己不要停,可是,双腿像是生了根一般再也挪不动分毫。她无法欺瞒自己,她贪恋他的声音。他已经许久许久没有这般好好同她说过话了。
“过来!”男人又轻轻唤了一声。
若是先前还有那么一瞬间的犹豫,那么此刻,长歌心中的犹豫一分不剩了。她下意识地转过了身,望着那悬崖顶峰的烟色身影抬步走了上去。
这条路并不长,然而对她来说,却是极度漫长,因为她每走一步都是小心翼翼的,她害怕她快上一步,或者是稍微眨了那么一下眼,他便消失不见了!
男人似乎等得有些不耐烦,转回了身,瞧着她那小心翼翼的神色,那眉宇之间的不耐之色突然消失的荡然无存。
长歌走到他的身侧,被他这般望着,她心中没来由的掠过一丝惊慌,她下意识地伸手遮住了脸颊上那道丑陋的伤口,花无忧却快先一步,伸手撩开了遮住她脸颊伤疤的那缕头发。
长歌瞳孔一睁,脸色倏地一变,仿佛遇见了极为可怕之事,跄踉地退了一步,她惊慌失措地用银白的雪丝遮住了那半边脸,低下头,慌张道:“不要看,很丑,会吓坏你!”
花无忧的手停滞在了半空,他静静地望了她一瞬,沉浸了片刻之后,才缓声道:“那伤,是谁弄的?”
长歌感觉到头发完全遮住了那半边脸颊之后,才松了口气,她轻声答道:“那人已经死了!”
花无忧紧紧地盯了她一瞬,见她面色平静不像是说谎的样子才终究作罢。长歌离他稍微有些远,他抬步走进一分,长歌下意识地退上一分,他皱了皱眉,抬步在走进一分,长歌仍旧退上一分。
花无忧停了下来:“你要退到哪里去?难不成你还怕我吃了你不成?”
长歌试图解释道:“我……”剩下的话还未出口,花无忧大步走到了她的面前。淡淡的兰馨香扑鼻而来,长歌微微恍惚了一瞬,也只是那么一瞬,她就回过了神来。
此刻,花无忧伸手到她的臂膀,正欲褪下她的衣服,她脸色微微一变,正欲退后,花无忧却早有防备,一手揽住了她的腰,将她的身体往他的怀中贴近了几分。长歌心扑通扑通地狂跳了起来,她抬起眼梢望着花无忧,正巧,花无忧低头望向了她,四目相对,他道:“你以为我要做什么?我只是想看看你身上的伤势!
长歌微怔,就是这瞬间,花无忧已经松开了她,他正欲她肩膀上的伤势,长歌微微侧转了身,她双手交叉地按住了肩膀,想到花无忧在炼狱司决绝离去时的身影,她眼眸黯淡了几分,淡淡道:“我没事!”
花无忧的手就停在了半空中,望着她有些抗拒的神色,他轻抿了唇,手腕轻翻,变出了一瓶金创药,霸道地拿起了长歌的手,捞开她的衣袖,入目的是手臂上一条条触目惊心的伤痕,他眉头紧拧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