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也好!”花无忧不缓不慢地应了一句,他张开双臂,立即就有婢女上前为他穿戴衣裳。
“潋滟还是昏迷不醒吗?”
季栎颔首,神色严肃道:“虽说白倾在她魂飞魄散之时,勉强留住了她一缕魂魄,不过,因为她的伤势过重,又没有法力护体,所以暂时还未曾舒醒过来!”
花无忧目光幽邃,轻喃了一声:“已经整整一个月了,也该是时候了!”
季栎还未明白究竟是何意思,花无忧衣袂一荡,人已经大步走了出去。
七圣殿内。
花无忧到来之时,白倾正守护在潋滟的床旁,许是许久未曾好好歇息,又许是许久没有合过眼,他俊朗的脸颊已经是一片惨然的灰白,眼窝深凹下去没有半分神采,脸上也长满了青渣,仿佛一瞬间苍老了数十岁。
听到脚步声响,他眼波动了动,正欲起身行礼,花无忧率先开口:“这里只有你我二人,不用拘礼!”
白倾扯着早已经沙哑的嗓音道:“多谢尊上!”
花无忧走到床榻旁,看着潋滟苍白透明的容颜,手凭空一握,一把锋利剔透的匕首霎时浮现,他伸出手臂,将匕首放在手腕上轻轻一割,殷红的鲜血从手腕中渗透而出。白倾脸色微变:“尊上,你这是……”
花无忧将手臂上流出来的血滴落在潋滟的唇瓣上,血一触碰到潋滟,金光闪现,又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神色淡漠,语气清浅:“我的血有使万物复苏的力量,我想应该可以为她固魂,虽不能替代其它几魂几魄,但也能她让她在短时间内舒醒过来!”
白倾有些焦虑:“可是您……”
花无忧脸色有些泛白,胸膛似乎又隐隐作痛了起来。他脸上却保持着一贯的淡漠之色,缓声道:“我没事!只不过我的血蕴含的灵力过大,待会潋滟醒来,我怕她的身体承受不住,你去将季栎唤过来,待会儿好为她把脉!”
白倾低头望着一眼潋滟,见她脸上气血已经开始恢复少许。他心神微凛,立即起身:“属下告退!”说完,匆匆地退了下去。
潋滟只觉得一股暖流从心脏的位置流至四肢百骸,原本冰凉的血液似乎受到了什么东西的鼓舞渐渐回暖了起来,那种感觉她说不出来,只觉得身体每一处地方被暖意紧紧包裹着,她整个人仿佛得到了新生。对的,是新生,就像是初生的婴儿刚刚来到了这个世界,没有忧虑、没有烦恼、没有伤心、没有难过、好像所有的一切都回归了自然,这种感觉令她极度舒适,甚至有些不太想醒过来。
男人幽邃缥缈的声音响起:“为什么这么傻,替我挨上那一剑?你可知若是没有白倾抓住你的那一缕魂魄,就连我也救不了你!”
谁?
谁在说话?
潋滟心中没来由的难过了起来,她努力地睁开眼,却发现无论如何也睁不开,想挣扎,整个身体却又像是被下了禁止,动弹不了,越是这般,她心中就越着急。
“潋滟……”男人轻轻唤了一声,有宽厚温热的掌心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这次,你一定要醒过来!”
男人低沉的嗓音带有莫名的吸引力,潋滟身体慢慢地松懈下来,就在这一瞬,身上的禁锢仿佛被人解开,她霍然睁眼,便见到一位熟悉而又陌生的烟衣男人坐在她面前。
潋滟难以置信地开口:“你……你是……”
花无忧温和地笑了笑:“我已经重回神位,这容貌自然也恢复了!”
看着这副风华绝貌、举世无双的容颜,是的,一定是他,普天之下,也唯有他才有这般惊人的美貌与气质了!
潋滟眼眶中的泪水夺眶而出,数十万年了,整整数十万年了,这些年来她尝遍了无数的心酸与苦楚,她终于等到了这一天,终于……让她等到了……
潋滟心头哽咽,翻身而起,静静地抱住了花无忧,哭得泣不成声:“无忧,我以为我此生再也见不到你了……这数十万年以来,我每晚都会梦到你跳入虚无之境的场面,你不要离开我了好不好,再也,不要离开我了……”
花无忧身体僵硬了几分,感觉到怀中女子的泪水慢慢浸湿他的衣裳渗透他的肌肤,脑海中浮现出她几次三番救他的情景,他唇角浮起一丝笑,伸手轻拍着她的背部,安抚着她:“我答应你,再也不会离开你了……”
门外那一袭蔚蓝长衫的男人猛地刹住了脚步。季栎疑惑出声:“怎么不走了!”
白倾眼眸顷刻黯淡无光,他缓缓转身,低声道:“我们晚一些再过来吧!”话落地,他抬步向前走了去。
季栎疑虑地望了望他萧瑟的背影,再回首看了看屋内那一双璧人相依偎的场景,瞬间明白过来白倾这是为何了。他轻轻叹息了一声,潋滟喜欢花无忧已经数十年了,他自是知道这些年她究竟付出了多少,如今,好不容易修成了正果,他终究不忍进去打扰,抬步离去。
当花无忧带着潋滟到来夜归殿时,奈奈当场就怔愣住了,看着下人四处搬搬抬抬东西,甚至,连长歌最为喜爱的一盆花也给端走了,她脸色微变,想也未想,便从那下人的手中将那盆花抢了过来。
“尊上!”奈奈捧着花盆跪落在地:“这是长歌姑娘最为喜欢的东西了,可不可以将它……”留下来那句话还未出口,花无忧漫不经心地瞥了她一眼,就是这么极短的一眼,吓得她生生不能动弹。
潋滟虚弱地咳嗽了一声,花无忧将她轻揽入怀,望着奈奈,他声音淡漠地毫无起伏:“将它丢了,从今往后任何有关于凤长歌的东西统统不许留下来。夜归殿之后只会有一个主人。那个人便是四使者……潋滟。明白了吗?”
“奴婢明白了!”奈奈低头颔首,下一瞬,就有婢女上前将那盘花给夺了过去,毫不犹豫地丢入了垃圾桶。
潋滟心中泛甜,她紧靠在花无忧的怀中,伸手搂住了他的腰:“无忧,其实我住之前的那个地方也挺好的!”
花无忧缓声道:“我虽然帮你固住了魂魄,却始终无法让它不受外界波动,如今你法力尽失,吃季栎的药来维持化为人形始终不是万全之策,所以,用温泉固魂是最好的方法!”
他目光在这殿内随意扫了一眼,声音略寒:“其实,我也不太喜欢这个地方,等你的魂魄齐全了,我们就搬离这里!”
当听到那句我也不太喜欢这个地方的时候,潋滟身体几不可觉地一僵,很快又被她敛得干干净净。
她微笑颔首,终究没再继续说些什么。
秋去冬来,春而复始,转眼之间已过去百年有余。自从凤长歌离开丹霞山之后,三界之中就再也无人见过她,她的去处成了至今为止最难解的谜。
在这百年之间,三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魔族与天族连连大战,死伤无数,纵然如此,依旧阻挡不了魔族日渐壮大,只是在百年的期间又恢复了往日的繁华强盛。
相比于魔族,丹霞山没了凤允做阵,却日渐衰败。妖魔在天族中所受的怒火更甚是直接转到了丹霞山的身上,加上花无忧没有任何阻挠,他们更加肆意滋扰,以至于齐渊不得已到了封谷闭门不出的地步。
魔界的夜晚似乎比往常更为寒冷了。冷风呼啸而过,刮在脸上生生的疼,纵然如此,依旧抵挡不住长廊深处婢女们匆忙地步履。夜归殿内,端着血盆的婢女进进出出,气氛简直低到了冰点。
花无忧望着床榻上昏迷不醒的人儿,俊朗的脸庞阴沉得不像话,他薄唇紧抿,声音犹如腊月寒霜冻人不已:“如何?”
季栎徐徐收回把脉的手,他神色严肃道:“这百年以来,虽然用奇珍异宝固住她的魂魄,可是少了魂魄终究无法像一个正常人生活,她的身体经过这一百年早已经达到了极限了,若是再不想办法将她缺失的魂魄找到,恐怕过不了多久……就……”
花无忧冷冷望着他:“你知道我要听的并不是这些!”
季栎眸光幽邃道:“属下推算出,一个月之后灵山之巅有冰莲出现,或许可以借助冰莲将潋滟的魂魄给聚回来。”
花无忧蹙了蹙眉,他隐隐似乎听过这个地方:“灵山之巅?”
“不错!”季栎颔首,恭恭敬敬地答道:“正是前些日子送来降书愿意归顺我们魔族的夜叉族管辖之地。”
花无忧俯低身形,动作轻缓地为潋滟盖上被褥:“吩咐下去,即日出发!”
季栎微微一怔:“尊上,你是要亲自前去吗?”
花无忧轻描淡写道:“此事事关重大,绝对不能出现任何意外。”为潋滟盖好被褥,花无忧正欲起身,手腕突地被一只手紧紧地抓住。
花无忧低下头,便见潋滟徐徐睁开了双眼,她苍白着脸庞虚弱道:“无忧,我也要去!”
“你醒了?”冷冽退却,花无忧微微绽放一笑。
潋滟虚弱地咳嗽了一声,花无忧见状,立即伸手将她撑扶起,靠着怀中,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潋滟扬起小脸望着他:“无忧,这一次去夜叉族可不可以带上我?”
“不行。”花无忧想也未想便拒绝了,“这次去的地方极远,又是一个苦寒之地!你身子虚弱,不宜舟车劳顿,否则魂魄容易崩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