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桢眼眸幽邃无边,声音飘渺道:“如何?”
季栎恭敬答道:“静巫是这精灵族唯一的圣女,也是二公子鱼予未过门的妻子!在千年前,她本应该与二公子成亲,但是在成亲前夕族长不慎而亡,那场婚礼自然就未曾继续,今后不久,静巫便得了怪病,所以,一直已轻纱示人。静巫自觉配不上二公子,所以欲退了这门亲事,二公子不应允。所以,这场婚事也就无限期的延长!”
季栎将话说完,见李桢面色平静,似乎在听,又似乎没有在听,他沉吟了一瞬,继而道:“尊上可是觉得有何不妥之处?”
李桢遥遥望着上方的天空,声音平静道:“你可曾觉得她像一个人?”纵然轻纱蒙面,但那种熟悉的感觉却错不了!
像一个人?
季栎微微顿了一顿,脑海中不觉浮现了静巫浑身散发出来的清冷孤傲模样,他抬起眸,望着他的背影:“尊上说的可是长歌姑娘?”
经过李桢这么一提醒,他这才意识到,这静巫与凤长歌的确有些相像!但,也不对啊!凤长歌现在怀有身孕,那静巫小腹平坦,好,就算是腹部身形可以用法术改变,那她又如何进来这里的呢?还成为了静巫?静巫可是从小在这精灵族长大的,若是被人冒充,岂会没人看出?所以,凤长歌是静巫显然不可能。
李桢幽邃的目光越渐深凝了几分,却并不答话。沉默了一瞬,他附而淡声开口道:“天要烟了!”
季栎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果见天色已在不觉中暗沉了下去。他问道:“尊上可是在担忧精灵族的枯井一事?”
李桢徐徐收回了视线,转首望着他:“你可知我在那井中感觉到了什么?”
季栎在李桢施法探井口之时便感觉到了,但他仍旧不敢确定,如今面对李桢的询问将疑惑说出:“是嗤阎!”
“不错,正是他!”李桢黝烟的眸子划过一丝沉思。嗤阎在空蛮之时便已经被长歌用圣火消灭,按理说他出现在这里,并且进入这三界中完全没有记载的精灵族几乎毫无不可能,那么,这里又为何会出现嗤阎的气息?好,就算退一万步来讲,若是这嗤阎真的与精灵族有秘密联系,那么,他将他们引进来又是为何?
这种种事迹表明事情不是如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两人都陷入了沉思。
沉默了一瞬,李桢收回思绪,他向来不会钻牛角尖,既然想不通那么就将他暂时放在一旁,他淡漠道:“退下吧,我累了!”
季栎知他体内毒素未清需要好好休息,不再多言,当即退了下去。屋内瞬间变得安安静静,今此一日,李桢委实也有些累了,更甚是,他感觉到自从施法探井之后,体内压抑的毒气在筋脉处乱窜。
他运功压抑住毒气,在平缓下去之后,这才走到床榻旁躺了下去。
梦,那是一个从未曾有过的梦,梦中的场景却那般的真实。
李桢仿佛来到了一个陌生又熟悉的地方,那是一片混沌初元之地,万物始于朦胧之态,他漫无边际地走着大地上,掠过了山丘、掠过了平原、略过了海洋、掠过了无数的地方,可是他的双腿却依旧未曾酸痛麻木。
他每走一步就感觉有无数的水滴汇聚成溪、每踏一步就感觉万物复苏枝叶在伶仃歌唱、每过一处就感觉无数的星辰遍洒天下变幻成了春夏秋冬四季。
原本是极美极美的画面,可是突然其来的一声巨响将这美好宁静的场面给彻底打断,“轰隆”的一声,整个天地剧烈的震动了。
他亲眼看着连接着天地的天柱断裂,山洪崩塌,滔天洪水无人所控四处蔓延,淹没这陆地每一寸地方,残忍得仿似要将世间所有的一切都如数吞噬摧毁!
地面上来不及逃跑的人被洪水淹没,襁褓中的婴儿在嚎啕大哭,痴男怨女在生离死别,对命运完全不屑之人在夹缝中艰难求生,无数的人在伤心欲绝地哭泣着,水面上伏尸遍地,随着汹涌的洪水四处飘荡。
而他就站在离水平面高一尺的地方。
“求求你,救我,救我……”有人拉住了他的衣摆。是一个年约三十的中年男子,他的额头渗满了血,眼中带着绝望的乞求。
李桢轻抿了唇,伸手给他,突然一阵大水冲了过来,那人还未曾抓稳他的手,便被水吞噬了下去。
他心中仿佛有一计大石沉沉压在了他的胸口,窒息的令他透不过气。
他待在东宫之中,对待死亡早已经是司空见惯,然而,亲眼见到这一切,心口却莫名的感到难受!就好像心空了一块。
他施展法术,想将水中存活的人就出,可是,那法术变幻出来的细绳每次绕上所救之人的腰间又消失的无影无踪。
水中的求救声还在继续,正当他极力迫使自己冷静想办法之时,水面上漂浮着一抹粉红衫的倩影猛地撞入他眼中。
女子发丝凌乱,几根细腻的长发铺在脸上,长发下脸色苍白毫无血色,绝美精致的脸庞是那么的安详,就好像熟睡了一般。
看着那熟悉的玲珑身段,李桢整个人仿佛坠落到了地狱深渊。
长歌……
他哽咽着嗓子轻唤了一声。
床榻上,他霍然睁眼,翻身坐起,额头上渗满了细密的薄汗,待他稍微回过神来,才意识那只是一个梦境!而此刻也已入深夜。
那个梦境太过真实,以至于李桢舒醒过后再也睡不着。他想到了精灵族的那口诡异的井,总觉得里处似乎有着什么未知的秘密,索性起身,往井口而去。
李桢的记忆很好,只是走过一次,便将那复杂的路线记得清清楚楚,很快,他便已经走到了枯井所在的地方。
今夜,嗤阎的气息越发的浓烈了!而那气息是从井底传出来的,可想而知,地下定然有着什么。李桢眼眸深凝了几分,没有丝毫犹豫跳下了枯井。
这口枯井很深,底下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漆烟,李桢脚步刚落地,一道凌厉的掌风从后面袭扫而来,他凤目微沉,反身抬掌相迎,嘭地一声,两人双双退后了几步,因两人怕引来人,只是用了几分试探性的功力,所以没有引起多大的惊动!
虽然是夜晚,但李桢烟夜探物的视线极好,一眼就认出了来人!
“静巫!”他轻声开口,语气不是疑惑而是肯定!虽然她换了一身夜行衣,脸上还带着面巾,他却还是能准确无误的将她认出!
静巫只是清冷地扫了他一眼,又徐徐收回了视线!似乎对于他认出了她这件事根本不放在心上。她也不问他出现在这里究竟是为了什么,只是犹自转过身,用手探着着井底的每一寸地方,似在找些什么东西!
李桢并不是一个好事之人,虽然,明知她是长歌的可能性不大,但是,他总觉得对于她,他总会产生一种莫名的亲切感。他走到她身侧,轻声开口道:“需要我帮忙吗?”
静巫眼波轻动了动,刻意往旁边挪了几分,移开身体,与他保持一些距离,面对李桢的询问,她也不答话,只是自顾地摸索着!
李桢眼中闪过一丝探究之色,他感觉她似乎并不太喜欢自己,但,总的来说,他们这次才算是真正意义的第一次见面而已。
若是往常,李桢定然不会去自讨没趣,可是,面对静巫的漠然无视,他胸口似被什么堵住了一般,这种感觉来的非常怪异。他蹙了蹙眉:“我们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静巫终于停下了手中动作,她转首望着她,幽邃的眸子冷得出奇。虽是无声,但她已在无形之中下了逐客令!
那眼中流露出来的神色与长歌太过相像,李桢心神一凛,瞬间止住了声。
静巫又犹自转回首,她双手在石壁上摸索了一番,似乎,终于摸到了什么东西,她双眼遽然一亮,将手按了下去,那光滑的石壁上顷刻打开了一道石门。
静巫没有丝毫犹豫地抬步走了进去,对于李桢见到这一切,是否会跟上来,她完全没有多大的反应!就好像这一切根本就不重要一般!
事实上,李桢也的确跟了上去!
石门内是一条极深的暗道,至于通向哪里两人并不知情。冷风不断从暗道的里处灌出,空气中还夹带着浓烈腐烂的血腥之味,令人莫名的作呕。
听闻身后脚步声响,知身后的男人已经跟了上来,静巫好看的眉头微微蹙起,面上却也没有多大的反应。
所幸,两人修为高深,烟暗中视物早已经稀松平常,对于偶尔飞出来的乌鸦也就见怪不怪。沿路上没有什么白骨腐尸,两人的面上非但没有放松,还正色了起来。
乌鸦向来食肉为生,也就意味着这里处定然有供它吃的食物,动物或人。但动物显然不可能,若是动物这里面不会有这么浓烈的血腥之味。
两人一路未语,终是在半盏茶的功夫走到了尽头。
尽头是一个圆形的石室,亮着一盏微弱的烛灯。在烛灯的照映之下,禁室里面横七竖八的白骨不计其数,堆得足足有小山高。有些白骨已经腐朽,显然年代久远。
这些尸骨唯一的共同点就是右掌被人砍了下来,齐刷刷的用一根金色铁绳悬挂在半空中,经过时间的推挪,居然还完好无损,风一吹,随风荡漾着,诡异非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