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可以无视他身上的毒性,但是她腹中的孩子不行。长歌轻拢了拢眉,要她这样放着李桢置之不理她也做不到,她捻诀,指尖轻弹,从她的身侧变幻出一个与她一模一样的人。
长歌朝那幻影颔首,那幻影立即会意,走上前,体贴的照顾起李桢来。长歌未免那幻影照顾得不好,身形一动,正欲飞到屋檐之上,无涯走了进来,朝长歌缓声道:“长歌,你可还曾记得我们初次见面的那个天然池塘?”
长歌转首望她,点了点头。
她自然记得,当时她在丹霞山无聊,出来打发打发时间,正巧碰到了偷偷跑出来的无涯,那是无涯初涉世,不懂人性险恶,差点被一只虎妖给玷污了,幸亏她出手相救,她才免遭于难,也正因为如此,他们才成了朋友。
无涯略带歉意道:“现在我这里缺了一味药材,是那天然池塘里面的莲花籽!用来给他晚上泡澡疗伤用,可是我现在要捣草药,走不开,可能需要麻烦你亲自去一趟了。”
长歌心中涌起一丝感动,无涯帮她的忙救李桢,她帮忙寻草药本无可厚非。
她可以直接了断的叫她去找莲花籽,可是,加了麻烦二字,那种感觉又是不同,就好像整个人受到了极大的尊重一般。
她想来性情清冷,向来直言直语,不会拐弯抹角,待人待事无形之中或许就下了命令的语气在里面。如今,无涯寻常一句,她却认识到自己以前似乎有很多不足的地方。
“长歌……长歌……”见长歌有些失神,无涯又重复唤了一声。
长歌霎时醒神,她微绽放了一笑,语气温和道:“你需要多少莲花籽?”
无涯想了想:“大概两斤左右就行!”
“嗯!”长歌点了点头,视线转而落在李桢身上,“那麻烦你帮我照顾好他,我速去速回!”
无涯颔首,长歌不再多言,抬步化为一丝轻烟离去。
无涯转首望着有些呆愣住的张凌,见他身后的女子已经晕了过去,但并无大碍,她微微笑了笑,温和道:“这位公子,我隔壁有间空的屋子,已经为你们收拾好了,若是你们不介意,请随我过来!”
张凌瞧见无涯与他说话,霎时醒了过来,望着无涯,他强装镇定道:“你……你们究竟是人是妖?”
无涯挑了挑眉,她以为长歌同他已经说了,却未想居然没有,想他一介凡人,许是被刚才场景吓住了,她微微笑了笑:“人有善恶之分,妖也有好坏之分,公子又何必拘泥与世俗?”
“胡说,妖怪没一个是好的!”张凌面红耳赤的怒瞪着她,“我的父母就是被妖怪所害死的!”
无涯微微怔了一怔,下意识地望了一眼他身后紧紧护着的涵柏,这人如此厌恶妖精,若是让他知道他现在所护着的正是一名妖怪……那么……
无涯轻轻地叹息了一声:“世间之事又怎能一概而论,房间就在隔壁,公子若是困了,可在里面暂时歇息一二,纵然你不想睡,你身后的姑娘怕也是需要歇息一段世间。我现在要去给这位公子排毒,你请自便!”说完,无涯抬步走到李桢的面前,将他搀扶起,往门口而去,顷刻,消失在长廊之处。
房间内,无涯将李桢放在床榻之上,她素手一翻,变出一个极小的医箱,医箱虽小,里面的东西却一应俱全。
她将医箱打开,拿出了一根细长的针,插入了李桢百会穴上,然后,又从医箱内拿出一根针,正欲再次插入一根,一双修长白皙的手紧抓住她的手腕。
无涯低垂下头,便见李桢霍然睁开双眼,面无表情地望着她,一字一句宛如从地狱深渊吐出:“你是谁?谁给你的胆子碰我的?”
手腕被他抓得有些疼痛,从来没有人敢如此对她,无涯眉头蹙了蹙:“你便是这么对待你的救命恩人的吗?”
李桢黝烟的眸子一瞬不瞬地望着她,犀利的眼神仿似要透过她那双澄澈的眼直接看穿她的内心。
无涯面无惧色地望着他:“你可知道若不是我刚才救了你,你便去见阎王了!”
李桢见她不像是说谎的样子,松开她的手,拔下头顶的银针,掀开被子直径往屋外走去。
无涯慢条斯理地收好那些细针,头也不抬地答道:“你是去找长歌吧?她现在不在这里,出去了,可能要晚一些才会回来!”
李桢步履一滞,转身望着她:“她去哪里了?”
无涯将医箱妥善收好,答非所问:“我倒从未见过像你这么不要命的人,你现在才刚醒过来,便要跟上去送死吗?”
李桢眼底的眸色深沉了几分:“你什么意思?”
无涯抬步走到他的面前,这时才发现李桢居然比她整整高了大半个头有余,她只得高高地扬起脸望着他:“你明明知道每回靠近长歌,你体内的毒素都会增加几分,不是去送死,那是什么?”
李桢忽地眯起了双眸,一手抓住她的手腕,那力道大得几乎要将她给深深捏碎。他黝烟的眸子没有丝毫情绪的涌动,一双眼冷的出奇:“你告诉了她?”
无形之中一股强大的压迫感迎面而来,无涯莫名地涌起一丝惧意。
“自然没有!”无涯毫不犹豫地将他的手给甩开,转着身面对着他,揉了揉发疼的手:“我只是与她说,你体内的毒会影响到她腹中的孩子。为了孩子,在你体内毒素未清之前,她自然不会过多的靠近你!”似想到了什么,她又转回了首,却未想直接对上了那深邃的视线。
无涯毕竟没过与外人接触过,四目相对,她没来由的一慌,连忙移开了视线,试图解释道,“你别怪我多管闲事,我答应了长歌要救你,又不想她因为这件事而产生自责,所以才……”
“刚才是我唐突了!”李桢知她一番好心,眼底的冷意退却,他朝她微作辑,雍容优雅道,“还望姑娘见谅!”
“没关系!姥姥说过不知者无罪!”无涯脸上绽放出一丝和煦的笑意,清风吹过,撩起那衣裙微微飞舞着,“我叫聂无涯!你跟长歌一样唤我无涯就好!”
李桢礼貌性地露出一丝微笑。
那俊美无俦的五官在夕阳之下璀璨发亮,无涯微微晃了晃神,不知怎的就吐出了一句话:“你体内的剑伤是长歌所刺的吧?”
李桢眼中划过一丝深凝之色。
无涯继而解释道:“长歌身上有一股不寻常的魔气,这股魔气与你体内的毒气惺惺相惜,所以,定是同出一脉。凭借你的法力,受这么重的伤几乎毫无可能!唯一能使你受这么严重的伤的,自然而然是身旁最为亲近之人。能让你卸下心头防备的,长歌当属第一人。”
李桢唇角泛起一丝似有若无的微笑:“姑娘当真聪慧!”
姥姥在世之时,向来骂无涯榆木疙瘩,笨得要死,倒是第一个人这般夸她。先前的不快顿时一消而散。
无涯极少朋友,自然而然地就将他归于朋友一类,她提醒道:“那背后之人居然想到了这么歹毒的法子,利用长歌来牵制你,你可要万事小心一些。”
李桢微微笑了笑,平静道:“还望姑娘能够保守这个秘密!”
无涯点了点头,这是自然,若不是要保守这个秘密,她也不会故意捏造会影响孩子的那个法子了!
他凭空消失,依天帝骄傲自负的性子,定然盛怒下令封山,派人在这荒山之中四处去寻,长歌孤身在外的话,岂非危险?
虽然明知天帝不会拿长歌怎样,他心中还是有些惶恐难安!不行……他必须要确定长歌安然无恙才行!
李桢轻抿了唇,刚欲问无涯长歌在哪,一道轻浅如风的声音蓦然响起:“李桢,你醒了!”
李桢霍然抬眼,便见一袭淡金裳的长歌疾步走了过来,他唇瓣泛起一丝笑,抬步靠近,身体蓦地一僵,又不动声色地被他掩藏了过去,他每进一分,胸口的绞痛便深了一分,本就苍白的脸瞬间变得煞白,然而,他面色仍旧平平淡淡的。
望着面前的这一切,无涯的心既然有着难以言喻的感触。若不是早就知道了事情真相,她当真认为自已会被骗了过去,然而,这并不是嫉妒,而是,深深的羡慕!
在两人快要临近之时,长歌猛地想起了无涯的话,脚步停滞在了当场!伸手猛地一挡,便制止住了李桢前进的脚步。
李桢知道长歌在顾忌什么,浑然未顾,大手一伸,便将长歌静静搂在了怀中,将头紧紧埋在她颈间,大口呼吸着她身上发散发出来的馥郁幽香。
“李桢!”长歌心中始终惦记着无涯的话,伸手欲推开他。
李桢心中软了几分,沙哑着嗓子轻声道:“放心,我已经问了无涯了。她说现在已经压抑住了我体内的毒气,所以,我们的孩子暂时不会受损!”
长歌望向不远处的无涯,无涯轻叹了一声,点了点头,给予她一个放心的眼神,附而,想到了什么,她又补了一句:“一天只可以相处两个时辰。”
若是成天待在一起,就算是他命再硬、就算是她医术再高明,最终,也是回天乏术!
两个时辰总比什么都没有的要强,长歌挣扎的手终是松懈了下来。她低头望着李桢,唇瓣泛起一丝笑:“李桢,你都快勒得我透不过气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