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眼前人影一晃,几不可觉地闷哼声从身侧传来,长歌心猛地一沉,抬眼望去,便见李桢捂住胸口退了数步,唇瓣溢出丝丝殷红的鲜血。
他面色冷漠,毫不犹豫地伸手拭去,那一双黝烟的眸子冷冷地盯着前方。
那是一团烟雾,准确的来说,是一团带着强烈煞气的烟雾,虽然隔了有段距离,长歌仍旧感觉到了那团烟雾所散发出来的欲要毁灭天地万物的戾气。
很显然是嗤阎的魂魄所化而成。
长歌想到了东华所交代的事,他说毁了嗤阎。毁了嗤阎必然是毁了他的躯体,只要他的躯体不在,嗤阎找不到合适的寄体,法力必然受限,到时候对付起来定然容易许多。
现在倒是一个极好的机会!
长歌心思一动,瞬间化为一道轻烟往地底而去。李桢余光一直注意着长歌,长歌一动,他便已知她所想。
地老危险,他想制止又碍于嗤阎在这,唯恐嗤阎知道长歌目的而转首伤害长歌,只得沉默了下来。眼见长歌消失在原地,为今之际便是拖延住他。
而拖延住他最好的方法是分散他的注意力。
嗤阎未曾注意到眼前这一切,也没有猜出李桢的心思,他望着这年纪轻轻法力便如此高强的男人,带着诱哄性的声音道:“小子,你明知杀不了我,又何必跟我作对?与其斗个两败俱伤,便宜外面的人,不如我们强强联手,就凭借我们的能力,到时候这整个天下便是你我二人的了!”
李桢唇瓣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语气淡的听不出丝毫情绪:“是吗?”
“当然!”嗤阎所化的烟雾浓烈地翻腾了起来,“只要你帮我逃出这个鬼地方,你想要什么我都通通可以帮你夺回来,权力、地位、美人、就连做上天帝的位置我也可以满足你……如何?”
“听着倒是挺动人的!”李桢漫不经心地笑了笑,他眼眸微敛,一字一句道:“那如果我说我什么都不要只要你的性命呢?”
“狂妄!”嗤阎声音猛地一沉,所化烟雾化成了碗口粗壮的龙卷风疾行而去。
李桢面无波澜,掌心一握,泛着银光的长剑凭空出现,那一霎那,电闪雷鸣,风雨变色,在烟雾到来之际,他猛地一挥,夹带着化尽时间空茫一切的力量往烟雾而去。
“轰隆!”地连续数声,数十里之地黄沙平地而起,爆炸了起来,沙尘四扬。
“纯钧剑?”嗤阎声音错愕之中夹带着愤恨,连续抛出几个问题:“你与花无忧是什么关系?你怎么会拥有纯钧剑?”他话还未落地,震妖石开始出现强大的抖动,裂缝越裂越开。
李桢脸色微变,知长歌或许已经得手。只见嗤阎所化烟雾剧烈翻腾了起来,低咒了一声:“该死!”瞬即,往地底深处狂飞而去。
风驰电掣间,李桢急忙阻挡,嗤阎始终更快一步,他飞到地下水牢,便见长歌轻阖着双眼,正用三味真火烧着他的躯体,那躯体已经被烧得面目全非,燃烧着浓烈的烟雾,他想也未想,便朝长歌冲了过去。长歌霍然睁眼,红唇轻启,无数的金光从口中溢出。
“往生咒!”嗤阎瞳底闪过一抹惊惶,欲往上方逃走,未料,长歌早已经做好万全的准备,无数金光符咒从石壁上飞跃而出,贴在了地面上方。
路被堵死,嗤阎怒气攻心,带着同归于尽的打算往长歌急冲而去,长歌脸色遽然微变,腰间蓦然一紧,四周景象天旋地转,带她回过神来,整个人已落入到宽厚的怀抱之中。
不用抬头也知道来人是谁!长歌食指放入唇间咬破,鲜血溢出,她注入到手中拿着的短剑上,短剑像有意识一般,飞出长歌的掌心,狠狠刺入嗤阎所化烟雾。
“轰!”地一声,烟雾散去,烟消云散。再随后一瞬,嗤阎的身体也被烧的一干二净。
这一切只发生在短短的一瞬!
匕首又重新飞回长歌的手中,长歌捻诀,顷刻消失不见。火光散尽,四周又恢复成一片烟暗。
长歌突然觉得困意席卷,她顺势倒在李桢的怀中,轻声道:“李桢,我累了!”
嗤阎为上古魔神,怎会这么容易便被解决掉了?
李桢正疑虑之间,突听到长歌发问,瞬间收回了思绪。
他低垂下头,见长歌眉宇之间有一朵烟莲一闪而逝,心猛地沉了几分,搂着长歌腰间的手下意识地紧了紧,面上却是不动声色的。
他柔声道:“累了,便睡吧!”说着,她将长歌打横抱起。
长歌轻阖上眼:“到了洞穴内便叫我,师傅他现在还未苏醒,我不放心!”
李桢沉浸了一瞬,温和道:“好!”
长歌听到了这一句好之后,转眼便睡了过去。
李桢静静地望着长歌熟睡时的睡颜,眼眸掠过一丝深沉之色,扭头望了一眼那空空荡荡的水中铁链,轻抿了唇,抬步,化为一道轻烟离去。
李桢回到石洞内的时候,齐渊正百般无聊地在地下玩着泥沙,见他回来,立即笑嘻嘻地迎了上去。
李桢变出一张干净的地毯将长歌放在地面。突地,便听旁边一道沙哑急切的声音响起:“她怎么了?”
李桢身体微滞,眼波轻轻动了一下,声音寡淡道:“你无须担心,她只是晕厥过去了!”
“让我看看!”一只修长白皙的手伸了过来,眼看就要落入长歌的手腕,李桢想也未想便将那手给抓住了。
“男女授受不亲。”李桢扭头望着苏醒过来的东华,轻描淡写道,“拙荆既然唤你一声师傅,自是将你当长辈敬爱,更应当避嫌才对,你这般是不是有些不合时宜?”
他刻意将拙荆二字说重了几分,果真见东华脸上血色顷刻褪的干干净净。
东华的眼落入到长歌微隆肿的腹部,身体瞬间僵硬是铁,唇内尽是苦涩之味。
“你……与她成亲了?”许久,他听到自己恍惚的开口,声音浅薄的似被风一吹就散。
虽还未成亲,倒也快了,面对东华的询问,不知为何,李桢就是不想解释。
长歌眉头皱了几分,似被什么痛苦难过的事情困扰着。李桢微微蹙了蹙眉,伸手,想要扶平她的眉头,长歌霍然睁眼,双眼带着嗜血的寒光,卯足了全力,一掌往李桢受伤的胸膛挥去。
……
长歌做了一个噩梦,梦到自己满手鲜血,梦到李桢被自己一箭穿心,梦见她杀了很多的人!梦见了空蛮变成了一片炼狱。
她从恶梦中惊醒,入目的是那随风飘荡的水晶珠帘,无需置疑,她已经重新回到了丹霞山。
许是那噩梦实在过于渗人,长歌苏醒过来第一件事便是去找李桢。甚至,她匆忙地都忘记了她此刻赤裸着双脚。
“李桢在哪?”迎面而来一名仙婢,长歌拉住她手腕低声询问。仙婢支支吾吾说了半天也说不出一个所以然,长歌眉头皱了皱,松开了她,直径往白聘与凤允所住的宫殿走去。
“你是说真的没有办法了吗?”宫殿内,白聘的声音骤然响起。
宫殿外,长歌步履猛地一滞,身体几不可觉地颤动了一下。
凤允轻叹息了一声,带着无可奈何的声音道:“试了很多方法皆没有任何消息,为今只能听天由命了!”
白聘担忧道:“此事千万不可让长歌知情,否则……”
“否则如何?”长歌想也未想地推开面前的门。白聘未曾料到长歌会突然出现,就直接愣在了原地。
长歌走到白聘的面前,尽量放缓着已经发颤的声音:“母妃,是不是李桢出什么事了?”
白聘霎时醒神,她低垂下头望着长歌未曾穿戴整齐的衣服,还有她赤裸的双足,眼底闪过一丝讶异。
她这女儿性子她只是知晓,做什么事情都是不慌不忙的,理性从容的,从来不会像现在这样失了分寸。更甚是连鞋也忘了穿。
白聘讶异长歌会有这番改变,心里更多的则是生气,以往无论她如何有要紧之事,长歌都是不慌不忙的,如今却是因为一个男人这般,这是不是凡人所说的那句女大不中留?
“我是说凤三那个老狐狸。”白聘没好气地应了一声。
长歌紧蹙的眉头舒展了开来:“那你们所说的回天乏术还有听天由命……”
凤允神情淡定道:“他养的那只白花鹿今儿一早不知何故不见了,找了现在还没有找到。”
长歌想起了那只几乎与凤三寸步不离的白花鹿,长得花枝招展的肥肥胖胖的,她身体微微滞了一滞:“这与我知不知道又有何关系?”
白聘望了她一眼:“你与凤三素来不对盘,若是让你知道他最为心爱的宠物丢失了,依你的性子还不得去他那里嘲讽嘲讽一番?”
此话放在以前倒是不假。可是如今,长歌已没那个心思。
从她醒来在一路走到这里,都没有见到李桢,长歌难免有些急切。那梦境太过真实了,真实到现在她还心有余悸。她甚至还能感觉到她掌心所染着鲜血的温度。
她要确定李桢安然无恙才行。
白聘看出了长歌的心里全然不在这,轻声道:“好了,你不是要找李桢吗?他现在在西厢客房。”
长歌感激地望了白聘一眼,朝她与凤允微行了礼:“长歌告退!”瞬即,转身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