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澈的视线渐渐模糊,他将她紧紧搂在怀中,似要将她嵌入身体之中,声音无法抑制地颤抖着:“无防,我们今后还有时间可以继续。”
“晚了龙澈……”像是已经疲惫得不堪支撑,慕秋合上眼,浓密的眼睫静静下垂,投落下两道苍凉的阴影:“我已经不行了!”
慕秋的话犹如一只利剑,狠狠贯穿他的心脏。龙澈拿起她冰凉的手,引着轻轻抚摸他的脸:“睁开眼看着我,慕秋……我不会让你有事的,相信我,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你放过我吧!我累了,真的好累……”慕秋睁开眼,望着龙澈那近在咫尺的脸庞,手指一寸一寸地拂过他泛红的眼,大颗的泪水簌簌而落,面容上掠过一抹凄厉而痛苦的神色:“或许我们最初的相遇就是一个错误。你有你的宿命我有我的轮回,就像他们说的,我们本不应该在一起。”
慕秋望着这艳阳高照的晴天,沙哑着嗓子道:“如今,就连老天爷也看不下去,从我出现在你身边的那一刻,这扬州城也三年不下雨。”
龙澈那双黝烟的眸子蒙上了一层水光:“这又与你我何关?我知道你气我,恼我……”他话还未完,“嘀嗒”有冰凉的雨水滴入到脸颊上。
晴阳万里的天空突然下起了绵绵细雨,李桢平静的脸庞划过一丝错愕,抬头,半空中一袭淡金裳的女子正在飞身而下。显然这场雨是由长歌施法所化。
耳边有百姓低声道:“下雨了……”
“下雨了……”接着,数十个数百个人欢呼,原本燥热的天气一下凉了下来。
龙澈抬头望着天空,面上露出一丝欣喜:“慕秋,你看下雨了……”他摇了摇怀中的女子,抚着脸颊的手遽然一垂,白皙的手无力地自他的脸庞上滑下,他身体无可抑制的轻轻颤抖了一下,艰难地低下头,怀中的女子不知何时已轻阖上眼。
大雨淅淅沥沥的下着,似要冲洗掉所发生的一切。街道上人人欢呼着,而高台之上静谧一片,悲与喜交织着,仿佛彻底与天地隔绝开来。
龙澈揉着慕秋腰间的手紧了几分,出乎预料的,慕秋走了,他没有伤心欲绝的哀嚎,没有痛彻心扉的哭泣,相反的,他很平静,前所未有的平静。平静得如同一个没有灵魂的木偶。
李桢静静凝视着,看着龙澈将头深深地埋在慕秋的颈间;看着他单薄消瘦的身躯在婆娑迷蒙的大雨模糊了起来;看着他那颤抖的身体被他死死压抑着;看着他传出那被雨水掩埋住的哽咽的声音……心顷刻涌起一道难言的复杂。
他转头望着站在身侧不远处的长歌,却瞧见此刻长歌垂下头,清冷的面上看不清任何反应,他眼睫轻轻颤动了一下,又犹自转首。他怕……他再不转首,就会忍不住想要靠近。
几人就这般静静屹立在高台之上,许久许久没有出声,最终却是沈傲天按耐不住走了上前。
望着雨中淋着的男人,沈傲天脸上闪过一丝内疚,宽慰道:“锐儿……人死不能复生,你又何必……”话到途中他又不知该如何开口,毕竟,这慕秋之死多少也与他有些关系。
龙澈只是抱着慕秋的尸体不答。
沈傲天知他一时半会儿不能接受心爱之人离他远去,此刻正是需要一些时间好好静静,沉默了一瞬,叹了一声,终是离去。
直到许久许久,久到大雨停了之时,龙澈这才将头抬了起来。
李桢走上前,温和道:“你现在有何打算?”
龙澈地垂下眼,伸手轻轻拂过慕秋的脸颊,眼底泛起一丝温柔之色:“曾经我曾许诺过她,要陪她踏遍万里山河,看遍锦绣江山,可是,我却一而再再而三的食言。这次,我不会食言了!”说完,他打横抱起慕秋,犹自往前走去,一步一步带着悲切与哀伤,缓缓消失在了街道中。
李桢眼底闪过一丝动容,又瞬间掠去,直到龙澈走远,这才徐徐收回视线。似想到什么,他转首,望着不远处静静屹立着的长歌,瞧她此刻仍旧低垂着头,知她肯定因为慕秋离世一事在伤感,眉头轻蹙了蹙,他缓步上前,手轻轻搭在长歌的肩膀上,刚想宽慰几句,长歌身体一晃,蓦后倒地。
“长歌!”情急之下,李桢脱口而出,他脸色一变,急忙搂住了她下坠的身影。
累……长歌感到前所未有的累。就好像无形之中有一计重重的大石压在她胸口,令她窒息的几乎有些透不过气。
意识恍惚之中,似乎有熟悉的声音隐隐响起,那人在焦虑地唤她,唤的连她心也止不住的开始抽疼,她努力的想睁开疲惫的眼睛看看是谁,却始终无法睁开。
“尊上!”有人恭敬地唤了一声。
男人沙哑低沉的声音响起:“如何……”那声音沙哑得仿佛锐物摩擦过墙壁时发出的声音,听了令人极为难受。
那人犹豫了一瞬,这才恭恭敬敬地答道:“姑娘……她……她怀孕了……”
谁……谁怀孕了?
长歌呼吸近乎一窒,原本焦虑的心越发的急促了起来。整个人就好像浮萍飘浮在茫茫无际的大海之中,寻不到彼岸。就在长歌心绪难宁的时候,男人声音恍惚道:“天,未曾弃我吗?”
长歌感到胸腔莫名堵得难受。男人的声音再度响起:“你确定没有看错?”
那人轻轻嗯了一声。
男人又问:“有多久了?”
那人答:“刚好快三个月。”
“三个月……”男人声音飘渺,掠过一丝温柔之色,淡声道:“退下吧!”
“是!”那人颔首,紧接着,长歌便听到脚步声徐徐响起,然后,越行越远,耳侧有脚步声抬入,似乎有人往她身侧坐了下来。
四周顷刻陷入一片静谧。静谧了许久许久,久到长歌以为身侧的男人不知何时走了之时。
“长歌……”男人嘶哑着嗓音唤了她一声。
长歌如遭雷击……
是她……
原来是她……
是她怀孕了……
就在长歌陷入震惊之时,有温热的手轻轻撩动她鬓角的发丝,耳边男人低声轻语道:“看来,老天是注定不会让我们分开了!恭喜你,要做母亲了……”
长歌胸口似被什么骤然堵住,脑子里乱得犹如一锅粥。
不……不应该是这样的……这一定是错觉……她不可能怀孕……她一定不可能怀孕……她怎么可能怀孕?
长歌努力地想要睁开眼睛,告诉他一定是有什么地方弄错了,然而,眼睛就像是被人下了禁术,无论她如何努力,皆不能睁开。
“还记得我们初次见面的时候吗?”男人修长的手轻轻抚摸着她的脸颊,声音似乎透过虚无飘渺的地方落得很远很远。
“那时我还是东宫的太子,而你是下凡助我登皇位的仙。那日,我叫她人试毒,你好意出言提醒那名试毒的婢女……说那鱼汤有毒,甚至还因此出言顶撞我,当时,我就在想哪里来的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非要给你一个教训不可。我命人将你杖毙,你毫无畏惧,更是主动趴在刑凳上,我本打算只是小惩大诫一番,只要你向我求饶,我便放了你,可惜你终究没有。其实,你知道吗?从你开口说的第一句话,我便信了……”
“后来,你救了我,不计前嫌,教我习国之道,授我恩德,东宫之中何人见了我,都避如罗萨,就算是接近我之人都是不怀好意,唯有你,照亮了我人生之中的光明,在我最为低谷之时陪伴着我,让我知道这世界上除了邪与恶还有爱与善。”
长歌眼睛有些干疼酸涩。
“长歌,是你救赎了我!”李桢拿起长歌的手轻轻在脸颊上蹭了一蹭,低沉的声音里带着些嘶哑:“若是你离开了我,那我便什么也没有了,以往无论我做错什么事你都能原谅我,这次便再给我……也给我们未出世孩子的父亲一个重新来过的机会好不好?”
长歌身体轻轻颤动了一下,一股悲凉之感从身上散发出来,却无声。
四周又陷入一片诡异的平静。就这般静谧了许久,久到日落西山,黄昏的余光照耀在长歌的脸颊上,泛起一丝薄薄的光晕,李桢这才起身离去。
待脚步声越来越远,长歌幽幽睁开眼,望着头顶随风飞曳的幔帘,脑海中不断盘旋着季栎所说怀孕的消息,及李桢所说的那番话,心里突然涌上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苍凉和无力感,脸上的表情也很是迷惘。
“长歌跟着自己的直觉走。”
不知为何,长歌突然想起进入昆仑镜,花无忧临别之时与她说的那句没头没脑的话,霎时面容一僵。她掀开被子,步履跄踉地仓皇而逃。
长歌消失了,找遍了魔界大大小小的地方皆没有寻到。
整个魔界陷入了一片疯狂地搜寻,因为无人看见长歌出了魔界。
气氛过于压抑,望着大殿之上坐着的那面容森冷的毫无温度的烟衣男人,引之轻轻咳嗽了一声,望着下方跪在地面上瑟瑟发抖的魔兵道:“确定什么地方都寻过了吗?”
魔兵额上有冷汗滑落,他恭敬道:“属下绝对不敢有半分欺瞒!”
潋滟走出身,轻轻作了一辑,低声道:“尊上,凭借凤长歌的法术,想要瞒过众人离开魔界并不难。既然她不愿意待在魔界,又何必强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