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然,那只猫对他此举十分不满意,那原本柔顺的绒毛竖立成一根根的,随时准备炸毛。
看着那数近万数大军,敖奕脸色微变,大叫了一声:“撤!”转眼,一行人化为轻烟消失得无影无踪。
引之轻轻叹了一声:“猫儿,你这些人怎的这般讨厌,我原以为要打上一场,没想到他们这么快便溜了,枉费我兴致勃勃而来,真是无趣!”
灵隐唇角隐隐一抽,人家也就只带了百来号人,你带了近乎一万,以多欺少,还出这话,真是恬不知耻。
引之却没有看到灵隐眼底鄙夷不屑的神情。
他飞身而下,望着浑身是血的白倾,又是一叹:“白倾,倒是许少见你这般狼狈呢!”
白倾轻蹙了眉,对他的调侃显然无动于衷,他望着地上的尸体,伸手从中取出两条魂魄,手腕一转,光芒闪现,那魂魄直接幻化成光芒。
折言原本苍白的脸直接变成了煞白,她愕然地睁大眼,撑着手,一步步地往后退,用眼神虚弱地质问道:“你做什么?”。
白倾对她此举有些疑惑,轻描淡写一句:“自然是救你!”只在短短的一瞬,那魂魄透出的光芒如同空气透穿过折言身体。
折言虚弱透明的身体渐渐凝聚成形,原本苍白的脸也恢复了少许红润之色,然而,那双眼却呈现一片死灰,毫无生气的死灰。
不是他……他不是顾里!
顾里宁愿耗损自己的修为,也不会为了她而毁了他人的轮回。他曾经过,这世间人人平等,正因如此,没有人能有权力去剥夺他人的一切。
“怎么样?身体可好了一些?”耳畔担忧的声音轻轻响起,折言抬起眼,望着蹲在她面前的男人,望着这张熟悉而又陌生的脸庞,眼眶中的泪水终忍不住汹涌而出,推开他,往林外的方向跑了出去。
白倾微蹙了眉,脸上一阵莫名。
不远处,长歌目光深邃地望着折言惊慌失措离去的背影,心里已猜想到了是因何事,轻轻叹息了一声。她低头望着手中衣衫,猜想过了这么久,李桢此刻也该泡完温泉了,抬步往原路返还。
虽,她现在便可抬步离去,她也应该就此离去。但……想到李桢赤身裸体的走出来也着实不妥。显然,长歌此刻全然忘记了李桢已不是凡人,想要变出一套衣服根本不在话下。
没走几步,耳畔有疾风掠过,长歌眼眸微沉,掌心至袖口脱颖而出,在离来人脸颊几厘米的地方又生生顿住了手。
“是你!”长歌望着面前一袭青衫而立的季栎,眉头几不可觉地轻蹙了一下。她虽与季栎同处近一月之久,但,对他的印象寥寥无几。
见他到来,长歌索性将李桢的衣物递给他,声音寡淡而疏离道:“竟然你来了,更将此物交由你们尊上,他现在正在前方温泉处。”言落,衣袂轻荡,往迷雾林外的方向走去。
季栎低垂下头望着手中衣物,附而抬头,目光深深凝视着她:“姑娘为何不亲自给他?”
“没必要!”
“姑娘便不想知道尊上这五百年来究竟是如何过来的?”
“这又与我何干?”
“姑娘可知,当日皇宫姑娘离去的那一刻,若不是我们出手相救,尊上早已经命丧黄泉了!”
长歌步履猛地一滞,停下了脚步。
她明明记得帝同她过,只要她离去的话,李桢会平安无事的,又怎么会……
季栎眼神飘渺地望着上空,仿佛在回忆着往昔:“那日,当我到去之时,他就如同一具死尸般倒在血泊之中,唯有那一双眼空洞绝望地望着你消失的方向。更可怕的是,他浑身上下没有一丝求生的意志力,仿佛是病入膏肓的老人在慢慢等死。想救一个求生的人容易,想救一个一心求死的人却难,就是这般的他,你可知最后,他是如何活过来的?”
长歌轻阖上眼。
“因为你——因为你……凤长歌。”季栎的视线落在她身上,“只因我了一句,我有方法可以助他去找到你!他毫不犹豫一念成魔。”
“凡人成魔根本难如登。这些年来,他为了能够见到你,为了能够强大起来,将你庇护在怀中。他孤身独闯魔界炼狱,吃了无数提升法力的仙丹魔物。他的凡体根本承受不住,那些正邪之气在他体内乱冲乱撞,有好几次都险些要了他的性命,然而,他却并不在意,只因……你是他活下去的信仰。”
“你可知你为何会在东宫中被劫回来,他每隔十半个月便会去你们之前所住的东宫一踏,五百年来从不间断。”
原来……原来竟是如此,怪不得,事情会这般凑巧,她百年之间才去一踏东宫,而恰巧便遇到了他。
季栎继而又道:“即使能找齐那四件宝物,尊上的魔气太重,恐怕也难挨过三年。现在是他抑制住体内魔气关键时刻,你若在此刻离他而去,万一我们之前所做的一切努力通通白费,你当真忍心毁了他吗?”
这一句毁了,长歌心紧紧一揪,几乎有些难以透气。
她霍然睁眼,声音平静而缓慢道:“我与他回不到过去了!”
是的!无论如何,再也无法回到过去了!
季栎道:“盗取归元的人,尊上怀疑与蓬莱山有关,长歌姑娘若是想通了,可去蓬莱山寻我们。”
长歌目光飘渺地望着前方,衣袂一荡,抬步离去。
不远处的树林中渐渐走出一道黑衣倨傲的身影,望着那袭淡金衫的背影,眼底划过一丝哀伤之色,轻合了眼。
回到丹霞山,已是落幕时分,长歌脑海中不断回放着季栎所的那些话,整个人心绪难宁。
长歌……你为何要言而无信?耳畔,男人的质问声恍惚传来。
长歌摇了摇头,将幻觉甩开。她抬步坐在竹榻上,伸手倒了杯茶,正欲饮,屋外,急促的脚步声响起,她微转头,便见一袭红衣的美妇火急火燎地走了进来,
白聘直接将她从凳上提起,打转了圈,才明显松了口气。道:“听,在悬崖之巅你尚自用了啸月仙法,可吓死为娘了,幸好无事!”
长歌心中柔软了几分,扶着白聘往旁边的竹椅缓缓坐下,伸手,递她倒了杯茶,温和道:“这次怎么这么快便回来了?玩得可还尽兴?”
白聘伸手接过,抬手将茶一饮而尽:“不好玩,你父君那老顽固做事慢慢吞吞,吃饭慢慢吞吞,就连走路也慢慢吞吞的,也只有我才能忍得了他,要是换了他人,怕不被气死,也活不了多久了!”
凤允性子慢吞,白聘性子火爆,就是这样性情完全不同的两人却平安相处了数万年。
长歌轻叹了一声,环顾四周:“你不我倒忘了,怎么就你一人回来?我父君呢?怎么未曾见过他?”
“娘不是担忧你嘛!又瞧他走的慢,索性,便把他丢在一旁,自己先回来了!”白聘完,又觉得不太对劲。往常,无论她走多快,他总能追得上她,这次她连茶也喝了一杯,怎的还不回来?
虽知凭借凤允的法力,这三界之中无几人能伤得了他,白聘心底多少还是有些担忧,正欲起身,去外面瞧上几眼,便见一袭蓝衫雍容华贵的男人缓步走了进来。
她刚待话,凤允已率先开口:“昆仑镜可是不能用了?”这句话却是对长歌的。
长歌面色微怔:“父君怎知?”
凤允缓声道:“昆仑镜跟了我数万年,早与我心灵相通,我又岂会不知?”
长歌询问道:“那父君可知是因何?”
凤允却答非所问:“你是不是经常用昆仑镜回到过去?”
长歌身体一顿:“是!”
“那便对了。”凤允抬步走到她的身侧,“想来,是因为你经常用它回到过去,妄图改变历史,所以,有人将它封印住了。”
长歌眼睫轻颤,这人不用猜想,也知是谁。除了李桢,再无任何人触碰过它。当日,她还在想他怎会这般好心将昆仑镜还给她,原来,他早已在里面动了手脚,然而,她还不自知。
昆仑镜本是凤允之物,现自然是要归还于他。
长歌纤手一翻,便将昆仑镜递还到他手中。不料,凤允却并未伸手接过。他目光锐利地望着她,语重心长道:“长歌,你可知尚自用昆仑镜改变现状后果会如何?”
轻则留在昆仑镜内,重则,灰飞烟灭。
长歌轻垂下眼:“知道!”
“那好!”凤允沉声道:“竟然知道,那么我罚你在抄写心经千遍,你可有异议?”
长歌缓声道:“长歌领罚!”
……
祠堂内,烛火摇曳,一袭淡金衫的女子正端坐在矮几上,抄写着佛经,身姿略显削瘦,无形之中有种孤凉之感。
对面屋檐之上,白聘望着那纤瘦如柴的背影,又幽幽叹息了一声:“你知长歌性子,若非不得已,她必然不会妄图改变他人命格,你好生训斥一番便罢,为何要将她关在这祠堂之中?”
凤允揽上她的腰,轻声道:“若不让她找个源头将心中所埋之事发泄出来,你岂不是更加担心?”
“你呀!”白聘忍不住笑出声,伸手轻轻戳了戳他的胸膛,“总是对女儿板着一张脸,心里明明关心得要死,也不出来。还偏偏做出一副严父的模样,真令人讨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