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一落地,又感觉有丝丝不对劲,事情又怎么这般凑巧?他转头望了一眼白倾,又回首看了一眼李桢,最终,得出来了一个结论:“好呀!原本你们是一伙的?”
李桢没有反驳,无形之中却已默认。
他抬步走到水君面前顿住脚步,语气淡漠道:“那用‘若枷’来换又如何?”
若枷?
水君瞳孔微敛,他虽长年待在水宫,却也知天族近日所发生的事。当时,妖王弑灭以凤长歌挟持天帝逼迫他交出若枷,被逼无奈之下,天帝只得将若枷交出。按理说这若枷应该在弑灭手中才对,今日,他既然说将若枷交给他,莫非……
“你是妖族之人?”水君不是疑虑,而是肯定。同时也暗暗心惊,这妖族之人居然混进了水宫他还不自知!
而凤凰仙子与他在一起,想必是受他胁迫了。
他将袖袍狠狠往后一甩,寒声道:“正邪自古势不两立,别说借的不是它,就算是平常之物,我也不会借给你!”
李桢目光轻落在他身上:“我与水族无怨无仇,不想因此大动干戈。水君当真不借?”
水君想也未想便开口拒绝:“不借!”
李桢眼眸转冷,唇角笑意却是不减:“那只好得罪了!”
他身形如闪电一动,掌心夹带着劲风横扫而出,如排山倒海之势锐不可挡。一股迫人的寒意迎面扑来,水君心猛地一沉,反身,双掌迅速结印,光芒绽现,一道无形的防护结界凭空出现,两掌相印,那道劲风像破了一道口子,生生被阻隔成了两半。
洞穴之中,飞沙走石,狂风怒啸,似暴风雨袭扫而来,所有树植物皆倒成一片。
李桢魔界在溃散的边缘,不宜使用过多法力。白倾身形微动,准备出手相助,便听淡漠如风般的声音划破风声轻落入他的耳畔:“拿着归元先走,这里我善后!”
白倾步履猛地一滞,急声道:“尊上!”
李桢声无起伏道:“这是命令!”
白倾眼眸一沉,眼见那洞穴入口不断有人涌进,而三月期限将至,这归元不容有半点马虎,心知此刻不是犹豫的时候。伸手,拉住折言往外冲了出去。
“休想!”水君睁眼怒斥一声。他望着折言手中的归元,眉目一敛,口中念诀,用掌心劲风震开李桢,纵身一跃,袖袍下方的手朝折言所在骤然伸出。
折言只觉掌心握着的归元像火石滚烫,猝不及防,她手下意识地松开了几分,就在这刹那,掌心蓦地一空,手中的归元似有意识般自动飞往水君的手中。
“糟糕!”白倾显然也注意到,他松开抓住折言的手,飞身去夺。不料,风驰电掣间,躲在礁石暗处的一名蒙面烟衣人如箭矢飞出,在归元即将落入水君手中时,半空中截住。手下甩下了一个烟雾弹,速度极快,几个纵身便消失在沉沉夜色之中。
一袭金衫与烟衫身影如闪电疾行而去。
水君脸色突变,朝楞在门口的水兵怒吼道:“你们还楞着干什么?还不赶紧给我追,给我追啊……”
寒风呼啸,眼前景象犹如走马观花般。那人速度极快,显然不是个泛泛之辈。
飞出水宫,长歌与李桢两人追到了一片迷雾之中,便彻底丢失了那烟衣人的踪迹。
李桢望着面前雾茫茫的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轻凝了眼,唇角荡漾出了一抹不易察觉的冷弧:“倒是有趣,这普天之下能躲过我跟踪的人倒是寥寥无几。”
长歌轻轻瞥了他一眼,声无起伏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想不到你也有算错的时候。”
听她语中夹带着一丝冷意,李桢身体微微一顿,收回视线,目光轻落在她身上:“在你心中我便是这般谋于算计之人?”
“难道不是?”长歌转头望他。她的语气不太冷,然而,那双眼睛冷漠得不带一丝情绪,“折言成亲之后,我便未曾见到潋滟。若我未曾猜错,折言能够顺利走出新房,并且找到白倾,是你故意派潋滟去告知她的吧?因为,除非水族认定的族长亲自取出归元,便只有幻雪能够取出来了,我可说的对?”
李桢朝长歌走进一分,伸手抓住她的臂膀,解释道:“长歌,纵然我善于谋算,可是我却未曾将这心思用在你的身上。”
“你不必向我解释什么。”长歌望着搭在好她肩上的手,漠然地倒退一步,声音寡淡而疏离道,“每人的立场所不同,所看事情的角度也不同。你想做什么我无权干涉,我也不想干涉。与其将时间浪费在这里,你还是看看那人在这附近有不有留下什么线索吧!”
长歌说完,便转身往迷雾深处走去。虽说那烟衣蒙面人速度极快,但,她与李桢的也并不弱,没准,那人在慌忙逃窜之中有留下什么线索也并不一定。
渐渐地,空荡的四周只余下她一人的脚步声。
长歌顿下脚步,反身,便见她的身后空无一人。她眉头轻蹙,抬步往原地返回,终在不远的地方看见虚弱地扶着树身的烟衣挺拔男人。
此刻,他正低垂着头,几缕墨发散落,随风轻轻摇曳着,整个身体几不可觉的隐隐颤抖,似在极力压抑着什么。
长歌抬步走近,下意识地伸手搭在他肩膀询问他伤势,然而,看到自己手的那一刹那,身体微微一僵,在半途之中又垂落了下来,淡漠道:“你怎么了?”
男人声音虚弱道:“想必是体内的魔气又发作了。”
想到他体内横冲乱撞的魔气,长歌脸色微变,心里再无顾虑,伸手直探向他脉搏:“让我看看!”
李桢不动声色地避开。
长歌身体微滞,欲在伸手,李桢似看透了她所想,索性,步履蹒跚地往另一颗大树扶去,生生要与她拉开些距离。
见他此番情况还在与她置气,长歌便有些火了:“李桢,你闹够了没有?”
李桢身体微微一滞,唇瓣轻轻勾勒出一抹弧度:“究竟是我闹够没有还是你闹够了没有?”
他徐徐抬起脸,目光如炬地紧盯着她:“凤长歌,你究竟是什么意思?要与我撇得一干二净的是你,现在,关心我的又是你,你当真是觉得愚弄我好玩吗?”
长歌身体微滞。
“我从小在深宫中孤苦之依。亲生母亲千方百计要我死,自以为疼爱我的父皇也只是将我当成一颗可以利用的棋子,举目无亲,我唯有踏在无数死尸上步步前行,我****过着刀口舔血的日子,****在夜梦中惊醒。生怕这一秒我还活着,下一秒便会尺横遍野。你怨我心狠?何人不想与世无争,可是……老天给过我这个机会吗?”
他语气顿了一顿,又自嘲地笑了笑,“我原以为,你与别人不同,至少,在那吃人不吐骨头的深宫之中,唯有你,是待在我真心的。却不想……一切都只是我的自以为是罢了!你既然你不想在看到我,那么,我是生是死,入魔与否又与你何干?反正,我在这世上举目无亲,死了无非也就化为一堆白骨,没人会在意。这般……也正如了你所愿。”
在听到那堆白骨之时,长歌心脏没来由地一揪,几乎有些透不过气。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想到他居然这般轻视自己的性命,还这般毫不在意,清冷的面庞便浮起了一丝骇人的愠怒之色。
她冷冷望着他:“既然你如此想,我也不便多说什么。你好自为之!”她衣袂一荡,转身,决然离去,连一步也未曾回首。
踏出那迷雾森林,长歌始终心绪难宁,想到李桢居然如此不爱惜自己的性命,整个人凭空添了几分戾气,她飞身欲回丹霞山,未想,另一边有密集的脚步声徐徐传来。
是水君……
长歌眉头紧皱,暗中低咒了一声,几乎有些咬牙切齿,第一次,清冷的脸庞带有几分狂躁,转身,往来时方向而去!
李桢……
该死的李桢……
脚下的动作快如闪电,不多久,便看见了那一袭烟衣靠在树梢上双目紧阖的苍老男人,想也未想,一手就着肩膀去提。
男人霍然睁眼,眼底杀意顿现,在望向来人,又瞬间将杀意掠去,转化为一副病态虚弱的模样。
他似乎永远都不会料错。
从长歌决绝的神情便可以看出,他知她已下定决心要与他断的一干二净。
威逼,显然不行,以她性情恐怕会适得其反,那也只好用些小计让她自愿留在他身边了!
同时,他也在赌,赌她的不忍,赌她的心!
所以,在刚才他刻意引发体内的魔气,算好水君来的时辰在故意激怒于她,她性情高傲必然盛怒离去,若心中牵挂他见到水族势必会回来!所以,他安安静静地待在此处。
这一局,他赌赢了!
“你还回来做什么?”他明知顾问。
“若不是想死,就给我乖乖闭嘴。”长歌冷冷回了一句,提起他的臂膀,便往迷雾深处而去。
……
静谧的迷雾之中,障气越深,那周遭的植物便越见稀少。
白倾左右环顾,打量着四周一切,生怕错过些什么,他与李桢长歌同时进入了此处,李桢往前方追去,他便自顾去后方围堵。却不想,他明明看到了那人离去的身影,只是一个转身的距离,便将那人给弄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