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到此处,“长歌……”他又低低地似无奈地唤了一声,“对我,你要何时才能卸下你心头的防备?”
长歌心坎蓦地一震,定定地望着面前这温雅的男人,发觉,近日她是越发的看不懂他了!
她不是没有想过他所说做的一切,然而,她只要一想到君临对她所作所为,书房殿外所听到的那一切,那股疑虑便又瞬间消失的一干二净了。
他靠近她也只是为了借以威胁丹霞山而已。
长歌缓慢地收回视线,又恢复了往常的冰冷,声音寡淡而疏离道:“从你将我掳回魔界的那一刻,这一切已无可能了!”那魔界内的屈辱立立在目,她无法对他像其朋友一般,唯一的,只有将这一切尽早结束。
长歌感觉出了那楼阁体内力气恢复不少,她伸手推开他,跄踉着脚步往前走去,此刻,已是到了第八层,她还未走上几步,对面一道泛着黑气的光飞速而来。心猛地一沉,若她没有看错,这是丧命在九宫塔上的冤魂!
那团光近在咫尺,因她身体实在过于虚弱,长歌想避开已来不及,正打算迎上那团黑气之时。
“适当的示弱便有这么难吗?”低沉磁性的声音从耳畔响起,她腰间一紧,眼前一花,又重新落入到了那宽厚温暖的怀抱之中。
长歌紧拧了眉,刚缓过神,便见那长廊深处有无数泛着黑气的白光铺天盖地飞来,夹带着汹涌的怒气,似要席卷塔内所有生物。
“这些魂魄被下了诅咒,一经碰上,便会灰飞烟灭,待会儿你尽量待在我怀中不动!”君临低声吩咐,扬手在他们周遭设下一个透明的结界,扶着长歌便往前方走去。
那些魂魄泛出的白光如同箭火流星纷涌而至,砸在结界上,一波又一波,密密麻麻地在半空中连成一大半,却始终被结界隔绝在外,只发出“啪嗒啪嗒”地声响。整个阁楼被这强烈的光线一映,亮如白昼。
对于这千百年难得一见的这盛世美景,长歌与君临却无心欣赏,在这九宫塔内待的时间越长,法力便会越渐薄弱,当即,没有犹豫地一步步地往塔下走去。两人终是在踏上七层楼梯的那一刹那,那群围绕在结界外的白光才消失不见。
结界消散,这第七层楼却静得出奇,没有丝毫妖气,也没有一点人气,就仿佛只是一个被人废弃的屋子。
“咔擦!”地一声有什么锐物被踩碎,在这静谧漆黑的四周份外响亮,塔内瞬间自动燃了数盏明灯。
透过暗黄的烛光,两人便看见面前堆积了数不胜数的白骨,却独留了一双空洞干枯的眼睛,瞳孔上布满了红色血丝,看起来格外的阴森湛人。
三界之中,无论谁死,身上的躯体将会随之溃烂,直至消失不见化成骸骨,倒是从未出现过这般怪异情况。
脚下有异样,长歌低垂下头,瞧见自己的脚踩在了一个骷髅上,许是她这一脚力道有些重,又许是那骷髅头长年以久被腐蚀了,既然碎成两半,那眼眶中的眼珠滚落出来掉在地上,冷冷地瞪着她。
长歌眉头轻拧,骤地将脚收回,抬首,看向君临,询问道:“你可知这第七层关着的何物?”
君临平静的目光一一扫过长廊的白骨,面色难得正色起来:“我也只是听人提起过。”
他扶着长歌一步步往前方走去,边走边道:“在数十万年前,天族出现了百万年难得一遇的天才,名唤卫舜。他天赋异禀,短短百年之间,飞身为上仙。因为有他,天族史无前例的强盛了起来。他母亲莲花上仙在生他之时被妖族所害,所以,他生来疾恶如仇,扬言要将妖界连根除尽。”
“那时候妖魔猖狂,卫舜年满千岁自动请缨下界剿灭妖族,所过之处,妖魔尽灭,还斩断了他们的轮回。一时之间,妖界人心惶惶。是以,他们想到了一计!”说到此处,君临意味深长地望了长歌一眼。
长歌沉浸其中,没太注意,听君临停了下来,便问道:“美人计?”天帝器重卫舜必然无法受到挑拨,那么,最快速最有效的方法只有这个美人计了!
世人所言的祸国殃民也并无道理!
“不错!”君临淡淡一笑,转回首,继续又道,“妖族所想出来的这个计谋无疑是成功的。卫舜一生战功赫赫,从未败过一战,他骄傲自负,自问世间无人能够左右得了他,却不想,最终败在了一个女子的手里!那人,便是妖王独孤。”
“听闻,从那一战之后,他便消失在了三界之中,无论天族怎么寻也寻不到他的下落。至此,卫舜的失踪便成了一个谜。慢慢地,妖族开始传出独孤与卫舜携手人间的传言,昔日引以之傲的天将居然喜欢上妖女,天族自觉耻辱,便将所有与卫舜有关的一切都给压了下去,至此,再无人敢提他。而他这个人也彻底消失在了天界之中!”
烈烈寒风不知从哪吹进,吹得那阴暗的烛光忽明忽暗,拉得烛影老长老长,就像是鬼魅在墙壁上呲牙咧嘴地张舞着。
“若我未猜错,这只是独孤故意放出来的假消息吧?”长歌目光幽邃,不缓不疾道:“为的,就是想叫天族彻底弃了卫舜?”
君临颔首:“不错。事实上,那一战,败了之后,卫舜便被关在了这九宫塔内。他怨恨独孤,所以,一但有人踏入到这里,他便会将入顷者的眼睛留下来!”
因爱生恨,这般也并不奇怪,只是……
“为何会是眼睛?”长歌面上有一丝疑惑。
君临遥遥望着前方,声音飘渺似透过无数虚空传来:“因为在那场大战中,独孤虽胜,却已失去双眼为代价。他留下眼睛,或许,是因为恨;又或许是因为爱。”
他语音刚落,“轰隆!”地震耳一声,整个地面为之一震。一道雄厚的声音从长廊深处徐徐传来:“想不到过了数十万年,老朽的事迹还有人知晓的这般清楚!既然知晓,那也定知,绝对不会是因为爱!”话到最后,既然有丝丝恼羞成怒的厉色。
狂风怒啸,一道挺拔的身影如闪电至深处而来,眨眼的功夫已立在了长歌与李桢的上空。
男人看起来三十多岁左右,一袭粗布麻衣,一头白色枯发,未绾未系披散在脸颊,五官轮廓分明,极为消瘦,双眼不时透出阴冷厉色,面色稍暗,看起来有种历尽沧桑之感,衬得整张面庞更加瘦骨嶙峋。像是近乎枯萎的枝干令人心生不忍。
“我道是谁敢闯入这九宫塔,原来是两个不足万年的小娃娃。你们要谈情说爱的话是来错地方了!”卫舜眯了眯眼,居高临下地望着下方,“不过,这数万年间也许久未有人进来陪我说说话了!”
他视线落在长歌身上,沉声道:“小姑娘,见你浑身有仙气缠绕,想必是来自天族吧!倒是比这小子顺眼的很,不如,你便留在这陪上我几日。我保你不死。”
他大手一伸,迅如疾风往长歌而去。长歌心猛地一沉,身体顿时天旋地转,眼前一花,君临扬手一掌,“砰!”地一声,最近的烛火通通被劲风熄灭,君临与卫舜同时退了数步!
稳住脚步,君临立即转头望向杯中的长歌,担忧道:“你没事吧?”
见他眼中那毫不掩饰的关心,长歌身体轻颤,移开视线,漠声道:“我没事!”
卫舜骤沉了呼吸,望着君临面不改色的模样,立即正色了起来。
他原本见君临年纪轻轻,修为在高也翻不了天,一时小看,仅用了五层功力。况且,以他此时的功力,纵然五层也无人能抵,不曾想,眼前这个男人既然有如此高的修为,不仅能够与之抗衡,还能如此面不改色,倒是他一时大意了!
“哈哈哈哈……”他仰头大笑,“痛快,真是痛快,我许多没有遇到过强劲的对手了。”他笑声猛地一顿,冷沉着声音道:“看来,我这在塔内待的时间过久了,既然不知,这三界之中又出了一个旷世奇才,仅仅经过短短五百年的时间而已,便有如此高的修为。果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五百年?
也就是说君临从坠魔修练法力才过了五百年?
长歌心骤地一震,脑海中有什么讯息渐渐串连在一起,隐隐有什么脱颖而出。
君临眼眸微动,轻描淡写地笑了笑:“前辈缪赞。”
“不过修为在高又如何?”卫舜眯了眯眼,唇角的讥讽宣泄而出:“你体内魔气乱窜,又进入这九宫塔,加上刚才那一掌,身体早已是强攻之末,此刻怕是要撑不住了吧?”
君临眼波轻凝,漫不轻心地笑了笑:“前辈果然好眼力!不过,纵然身体在不济,出去,我想,还是绰绰有余!”
“狂妄。”卫舜声音猛地一沉,厉声道:“可惜,你今日遇到了我!而我,并不是一个屈材之人。”他话音落地,身后掀起一道巨大如漩涡般的狂风,在最深处炸开,携带千钧之势,铺天盖地袭卷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