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在那里的‘朋友’,比如那位魏先生,他们的声音正在被压制。纯粹的理论批判,在看得见摸得着的成果面前,已经不堪一击。龙国的高层,尤其是军方和技术官僚,正变得空前自信。这种自信,比他们拥有任何武器都更让我们感到不安。”
五角大楼的将军,一个肌肉结实、面容刚毅的军人,接过了话头:“是的。技术封锁和军事围堵是我们的既定战略,但这需要时间,而且成本高昂。更重要的是,这是一种‘硬’对抗,只会激起他们更强烈的反抗和民族凝聚力。我们需要一种‘软’的办法,一种能从内部瓦解他们自信心的方法。”
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了那位来自“梦工厂”的传媒大亨——索尔·戈德温。
戈德温先生微微一笑,他不像前两位那样充满凌厉的锋芒,反而像个和蔼的邻家爷爷。他慢条斯理地从银质烟盒里抽出一支雪茄,剪好,点燃,深深地吸了一口,吐出浓郁的烟圈。
“将军,负责人先生,”他开口了,声音沙哑而富有磁性,“你们谈论的是武器、战略和对抗。而我,一辈子只在做一件事——贩卖梦想。”
他环视着两位权力人物,眼中闪烁着洞悉人性的智慧光芒。
“你们想瓦解他们的自信?最好的方法,不是告诉他们‘你们不行’,而是让他们看到一种他们无法企及、却又忍不住疯狂渴望的生活。你不能用说教去战胜一个信仰,但你可以用诱惑去腐蚀它。”
“我们星条国最强大的武器,不是停泊在第七舰队的航空母舰,也不是我们核武库里的百万吨级当量核弹。不,我们最强大的武器,是加州的阳光,是曼哈顿的摩天大楼,是好莱坞电影里女主角的迷人微笑,是摇滚乐手嘶吼出的自由,是每个普通家庭车库里的那辆可以随时发动、奔向远方的汽车。”
戈德温的语调充满了激情,仿佛在描述一幅壮丽的画卷。
“我们不需要派出一个士兵,不需要发射一颗子弹。我们只需要把这些‘梦想’,包装在精美的胶片和唱片里,然后,想尽一切办法,把它们送到龙国的周边,送到每一个能接触到它们的人手里。我们要让他们的年轻人,透过这些银色的屏幕,看到一个五光十色、自由自在、唾手可得的‘人间天堂’。”
“当一个龙国的年轻人,每天穿着灰色的制服,吃着定量的口粮,听着单调的口号时,他突然看到了我们的电影里,一个同龄人穿着色彩鲜艳的喇叭裤,开着跑车,带着女朋友在海滩上烧烤、弹吉他、喝冰镇的可乐……你们认为,他的内心会发生什么?”
情报负责人和将军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和兴奋。
“他不会立刻去反对他的国家,”戈德源继续说道,像一个循循善诱的导师,“他只会感到一种……失落。一种对自己现实生活的怀疑。他会开始问:为什么我们的生活是灰色的?为什么我们没有那样的自由和富足?那种渴望,就像一颗种子,一旦种下,就会在他们思想的土壤里生根发芽。它比任何政治宣传都更具颠覆性,因为它直接诉诸于人性最基本的需求:对美好生活的向往。”
“我提议,启动‘银色屏幕’计划(operation Silver Screen)。我们将挑选一批最具代表性的电影、电视剧和流行音乐,大规模向全球,特别是龙国周边的东南亚、港澳地区进行文化输出。内容要精心筛选,弱化政治性,强化生活方式的展示。我们要输出的不是我们的价值观,而是我们的‘生活范本’。我们要制造一种文化上的‘势差’,一种文明的‘引力’。让全世界的年轻人都相信,星条国的生活,就是人类文明的终极形态。”
会议室里一片寂静。戈德温先生的话,为他们打开了一扇全新的大门。这是一种更高级、更隐蔽,也可能更致命的战争。
“就这么办。”情报负责人一锤定音,“‘银色屏幕’计划,立即启动。戈德温先生,‘梦工厂’将得到我们毫无保留的支持。”
……
几个月后,南方的边境海港城市——海州市。
夜幕降临,这座亚热带的城市褪去了白日的喧嚣,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海风和淡淡的鱼腥味。在靠近码头的一个旧城区里,几条小巷纵横交错,昏黄的路灯下,光影斑驳。
林健,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正和几个朋友,猫着腰,鬼鬼祟祟地穿过一条黑暗的巷子。他是市里一个不大不小的干部的儿子,这让他有机会接触到一些普通人接触不到的东西和信息。
“健哥,到底是什么宝贝?搞得这么神神秘秘的。”一个外号叫“大头”的同伴压低声音问道,他身材敦实,性格憨直。
“别废话,到了就知道了。”林健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领着他们拐进了一座废弃仓库的后门。
仓库里漆黑一片,弥漫着尘土和霉味。林健熟练地从口袋里掏出火柴,划亮,点燃了一盏早就准备好的马灯。昏黄的光线下,只见仓库中央,摆着一台老式的、不知道从哪里淘来的16毫米电影放映机,旁边还放着一个大大的铁皮片盒。
“我的天,放映机!”另一个戴着眼镜、文质彬彬的青年“眼镜”惊呼道,“林健,你从哪儿搞来这玩意的?”
“还有这个!”林健得意地拍了拍那个铁皮片盒,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兴奋,“这才是真正的宝贝!”
片盒上,印着一行已经有些模糊的英文字母,还有一个彩色的片名:《california Sunshine》。
“这是……星条国的电影?”同行的女孩小红,睁大了眼睛,既好奇又有些害怕。在他们的世界里,“星条国”是一个与“帝国主义”、“腐朽堕落”紧密相连的符号。
“我爸一个在海关的朋友,从一个被扣下的远洋货轮水手那里‘查缴’的。据说在港城那边,这玩意儿都传疯了。”林健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翼翼地打开片盒,取出那盘沉甸甸的胶片,熟练地往放映机上安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