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世,跟着乔小惠回到乔家村的那次,是参加小舅子的婚礼,当时的村子尽管仍然还是远近闻名的穷村破落户,但仍然留下在村里的人,同样也不怎么多了,其实包括小舅子的婚礼,也仅仅是要依照老家习俗,必须在村里摆场酒席,办完酒席,也就一起都又回了南圳市。
不过,在那时候,因为乔小惠嫁了他陆亦轩这么位南圳市的大老板,那也算是荣归故里,给一直留在老家不愿南下的老丈人撑场面去了。
说起来,小舅子婚礼的证婚人,还是乔老太爷,哪时候的乔老太爷,不论是说话走路,可都压根不像是个已经九十多岁高龄之人。
莫非乔老太爷这也是像在集市上的那些乡民那样,故意在他这个陌生外乡人面前卖惨相人设?
陆亦轩很认真履行起了一个报刊采编记者的职责。
他决定探个究竟。
不管真相究竟怎么一回事儿,哪怕真是乔家村的人为了保证海外求助金的源源不断,所以故意在卖惨之类,真要只是这样子,其实也无所谓。
这事情就跟上辈子那些吃惯国家救济粮的贫困县、贫困乡一样。
人性之本恶,有便宜不占王八蛋,有不用费丝毫力气就能拿到手的利益,装穷卖惨扮可怜,宁愿躺着等救济,也不去劳心费力拼前程,这种事这种人,实在太多太多了。
真要是他当年的一些善心之举,却偏偏催生出这么一群,只学会了伸手讨要救济的懒汉懒婆娘,那也没什么所谓。
唯一就是,我家小惠,你们真要是黑了心肠搞什么恶心手脚,老子可真就不介意,把这个恶再放得更大十倍百倍了。
有些看不惯乔老太爷那颤悠悠架势,陆亦轩真的很想冷不丁踹这老家伙一脚,看看他到底是不是会顺势就倒,更加的把惨相卖得再厉害些。
蔡同志一行人瞧见陆亦轩很是配合工作,很开心。
众人听乔老太爷开始他的过往追忆,这位老汉,把当初战争年代村子里走出去干革命的一票青壮后生……其实差不多也都是他的童年伙伴们,如数家珍挨个儿往过排,这要不明就里之人,乍听乔老太爷这一番龙门阵的白活下来,好家伙,怕不是得要惊讶,这是不是走出去好些声名赫赫老革命的将军村。
讲过一大通参加了我党的老革命当年的牺牲惨烈故事之后。
乔老太爷话锋忽而一转,跟着就开始追忆了起来,当年有那么三个村中青壮,其中就包括他自己,当年被抓了壮丁上前线,他瞅准机会逃了出来,另外两个伙伴却没那么运气,被裹挟进旧军队的溃兵,一直逃去了湾岛,一晃好几十年生死不知,而如今其中的一位居然是远度重洋去了北美打拼生活,如今在北美开办了自己的公司企业,不忘他们这些故土老乡亲,打从改开的头几年开始,连续这五六年里,一直都有汇款求助他们这些穷乡亲。
“陆记者,我们村的现状,你可得好好帮我们写上一写,一定得让乔五娃那小子知道我们老家的情况,国家现在对外开放了,欢迎他们这些常年在外的游子回国走走看看,家乡人可都在期盼着这一天呀……”
乔老太爷还真是会煽情。
不过你老家伙现在年纪也就才六十出头,为了卖惨,走路说话时刻都还要保持这么个半残老头的样子,真心难为你了啊!
北美可没什么时刻期盼归国省亲的乔五娃。
你们折腾来去,老子算是看出来了,如今这是已经不仅仅满足于每年拿到手的那些求助款,还指望着乔五娃归国,然后再想方设法地放乔五娃一回大血,呵呵……
蔡同志在旁也热情道:“陆记者,别听老爷子说那么夸张,您就照实写,写出这些年国家政策的好来就可以啦,一定要让海外的这些游子们都能彻底打消顾虑。反正不管怎么样,能有机会回到国内,看看国内的大好形势,这也就算是国家的一点小小期待了。”
“蔡同志,你们今天来……应该是给村里发放下半年的救助款来的吧?要不,咱们也别耽搁你们的正常工作了,你们做你们的事情,我正好多抓拍一些现场的精彩瞬间,您看怎么样?”
“好好好,还是陆记者想得周到,哪我们就先搞工作,忙完工作我们再细聊!”
陆亦轩打个ok的手势,仍是端着相机,趁机是跳上了村口前空地上的一个大石碾上面。
登高而望,村里这时陆续又有一些人走了出来。
这些人却就没有刚刚锣鼓队、秧歌队那些男女青壮们的精气神了,一个个向村头这边走时,不知道为什么,总也让陆亦轩觉着,这些人是有些畏缩的感觉,像是在提防什么人一样。
蔡同志这四人很快在村口支起的一张条桌前落座,一个男同志从吉普车上拎下个铁箱子,一个女同志则是手里拿了本花名册,再另外一个开车的司机这时也有工作任务,却是在现场负责起了维持秩序的工作。
哦,对了,此刻在村口,随着乔老太爷的一声令下,刚刚那些敲锣打鼓扭秧歌的男女青壮们,已经飞快排起了一条曲里拐弯的长队。
只是,这些人已经争先恐后的开始排队了,反而才从村里露头出来的那些村民,一个个却都远远地站在相隔三五十米开外,只是一个个伸长了脖子往这里瞅着,却没人上前来排在队伍之中。
陆亦轩站在大石碾上,指着远处那些人就问蔡同志:“开始领救助款了,他们怎么不上前来呀?”
陆亦轩这话音未落,好家伙,排队的那些人里面,唰唰唰同时射来数十道不善目光。
蔡同志就笑着解释道:“呃,陆记者,你别误会,这里每家都派有一个代表,不然人太多杂乱无章的,放心我们发放求助款时,都是登记造册有村民花名册,断是不会弄错的。”
“哦,原来这么回事呀!”一边随口应着,陆亦轩表情已经是些冷意,特么糊弄大傻子呢?
“乔大春。”手拿花名册的那位市外联办女同志已经开始唱名了。
真够巧的,第一个喊到的人名字,赫然就是陆亦轩那前世老丈人的大名。
“到!”
人群中,一个完全陌生脸的汉子应声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