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祈的的身体形态开始迅速发生变化。
她全身的骨骼伸缩着，发出清晰的咔哒声，羽毛缓缓褪去，体型渐渐拉长……
眨眼之间，她从一只灰白色的鸭子，重新变回了一身劲装的少年桑祈。
她刻意将年龄控制在了十八岁以下。
桑祈从系统背包里找出礼品店的那只牛皮纸包，取了一个小熊玩偶出来，抱在怀里。
同时飞速操作着系统面板，兑出一支针管形态的高级治疗剂，用牙齿咬住针帽，将针头抽了出来，动作利落又漂亮。
然后，在秦复冷静的注视下，
她反手握住寒光闪闪的小满菜刀，刀尖对准自己左胸偏上方。
一个能造成巨大创伤，却又能避开要害的位置。
劲装少女眼睛一眨也不眨地，将刀尖猛地推入自己的胸膛。
噗嗤。
温热的鲜血瞬间涌出，染红了她胸前的衣料。
桑祈闷哼一声。
几乎在刀刃入肉的同一瞬间。
噗地一声轻响，小熊玩偶猛地爆开！
棉絮飞溅。
与此同时，桑祈的左手颤抖着，将针管里的治疗剂推入体内。
她胸口处的血洞，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愈合。
肌肉蠕动着，剧痛冲击着她的神经，但她的眼神却愈发明亮锐利。
桑祈一点一点地将菜刀抽出。
菜刀离体的同时，她胸口上的伤口，完全弥合。
而小熊玩偶彻底报废了。
桑祈活动了一下已经变得僵硬又苍白的左臂，关节发出轻微的“咔咔”声。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半边身子已经冰凉无比。
劲装少女笑了起来，拇指屈起，将水笔的盖子撬飞，在菜单上随意地添了一笔。
这一次，墨线从笔尖长长地拖过，在纸上留下了清晰的痕迹。
一秒。
两秒。
桑祈和秦复同时在心里读着秒。
第十秒的时候，墨迹悄然消散。
“程度不够。”桑祈的声音有些沙哑，眉梢一扬。
看样子，必须要整个身体完全异化，才能拥有Npc的权限。
显然，她不能再继续推进玩偶化的进程，否则会直接失去理智，成为玩偶工作人员之一。
但……
桑祈从牛皮纸袋里，拎出一盒蜡笔。
这个东西，她可还没试过呢。
还没等桑祈动刀，眼前的白羊身形骤然一闪。
她抬眼看向秦复。
对上青年淡淡掀起的眼睛。
桑祈皱眉：“你……”
不等她问，一双好看的手就伸了过来，捞走了她怀里的蜡笔。
“你的异化程度太高，试错的风险太大。”秦复瞥了她的手一眼，征询道，“我先试，你再来？”
他的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把精巧的小刀。
桑祈往栅栏边一靠，啧了声：“成。”
有这觉悟，早说啊。
秦复垂眸，利落地在小臂上划了一道。
瞬间。
那蜡笔的色彩仿佛被赋予了生命，瞬间沿着秦复的手指向上攀去。
色彩渗入了伤口，并向着周围的皮肤缓缓蔓延。
几乎是眨眼间，伤口迅速弥合，秦复的半边手臂彻底失去了人类血肉的质感，色彩斑斓而粗糙。
和涂鸦人，一模一样。
桑祈笑了起来。
果然。
“看来，蜡笔代表涂鸦人，而玩偶代表玩偶人。”秦复挑了下眉，将手中空掉的蜡笔盒放在一边。
“兔子对玩偶人的态度，是利用。而对涂鸦人的态度，是清理。”
桑祈接过话来：“所以，这两个阵营，应该是对立的。”
秦复接过水笔，在菜单涂了一笔。
笔尖留下了浅色的墨渍，又飞速地褪色。
他缓缓开口：“所以，只要异化成Npc，无论是哪个阵营，都可以对菜单动手脚，甚至有机会走出餐厅。”
桑祈看向秦复。
对方的侧脸轮廓清晰，眉如寒潭，淡淡地朝她瞥来。
桑祈从背包里取出一枚药片，和治疗药剂一起，推到了秦复面前。
【特效药（b级）：可以消除一定的精神污染，来自福寿医院】
“帮我看着点儿，”她说，“只要我有半分不对劲，你就把这两个东西塞我嘴里。”
秦复颔首。
桑祈将又一个道具调出，暂时激活。
【S-级别道具：未尽之泪：抵御一次致命伤害，来自福寿医院。】
确认万无一失后，她刺啦一下撕开了袖口的布条，咬在齿间，缓缓靠在了栅栏边。
她右手拎着两只蜡笔盒，左手稳稳握住了刀柄。
锋利的刀刃利落地切开了皮肤，割开了手腕下的动脉血管。
鲜血瞬间涌出。
比剧痛更显抵达的，是排山倒海的精神冲击。
无数扭曲的嬉笑与哭号声在桑祈的脑中疯狂炸开，她手中的蜡笔根根碎裂，彩屑纷飞。
“兔子……是权威的……不可撼……”
“我是……为你好啊……”
“亲爱的孩子……遵守规则……”
“我爱你。”
“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噗……”
桑祈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身体晃了晃，视野模糊起来。
秦复扶了她一把，利落地将治疗剂打了进来。
彩色的蜡笔痕迹疯狂地从桑祈的手腕蔓延，爬上她的手指，窜上肩膀，到脚踝，再到脸颊。
她的左半身是冰冷的玩偶质感，右半身五彩斑斓。
这两种矛盾的形态，以一种惊心动魄的方式在她的身上被强行糅合在一起，竟有一种诡异到令人窒息的美感。
鲜血从她嘴角不断溢出，滴落在斑斓的手背上上，洇开一小片红色，更添一分妖异。
在一切彻底落成之际，桑祈听到了一道无比柔和却沙哑的声音。
“你不要怕。”
这是涂鸦人的声音。
她不住地喘息着，胸膛剧烈起伏，却低低地笑了出来，声音沙哑而愉悦。
剧痛和幻觉，停止了。
而她，还保留着属于人类桑祈的理智。
赌赢了。
同时被两种对立Npc的特质侵蚀，会让它们的相制相冲。
这样，她既完成了异化，又不至于被任何一方完全同化。
好一个既要又要。
桑祈接过秦复递来的水笔。
她的手指因脱力而微微颤抖，但落笔时无比平稳，在那份《今日风味诉求》的空白处，不轻不重地涂了几道。
十秒。
二十秒。
黑色的笔迹毫无消退迹象。
“成了。”桑祈笑了起来。
她抬起头看向秦复，脸上那个半是疯狂涂鸦，半是冰冷玩偶的笑容，此刻显得诡谲又张扬。
秦复也扬起了唇角。
他看着眼前这个，刚刚完成了一场惊心动魄的自我改造，此刻虚弱无比却眼瞳发亮的人，忽然想起苍云界每年的宗门大比里，那个在决赛擂台上必会对上的红袍少女、十几岁的桑祈。
他当然胜过。
但她胜了更多次。
秦复很了解这个年年和自己交手的人。
她能赢，是因为她看似更光明，更冷静，但实则更疯，更狠辣。
那是一种将自身也计算进去的疯狂，有一种冷酷又绚烂的光彩。
他们一年一见，不算朋友，但是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