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他找你是干什么?”他问,视线一瞬不瞬的盯着她,不给她任何闪躲的空间。
她轻咬了咬下唇,“还能干什么,当然是……叙旧。”
“只是叙旧这么简单?”容祁明显是不太相信。
顾烟看着他绷得紧紧的面色,突然就想逗逗他,挑唇一笑,“那你觉得还能有什么?嗯……他其实确实不单单是来找我叙旧的。”
她语气停顿了下,果然,容祁眸色一沉,落在她腰间的大掌力道更重了些。她慢悠悠的补上一句:“他还有和我表白哦,说要追我。你不是说我是交际花吗?我现在就是一朵名副其实的交际花,我决定了,上次那个律师不要了,就要他……”
“你敢!”容祁将她的话蓦地打断。
顾烟一张脸揪成一团,低着头去掰他的手,“容祁,你个野蛮人!轻点!我腰要断了!”
“你给我离他远一点!”低低的警告,但手上的力道还是松了许多。
“为什么?”顾烟故意和他作对,手还扣着他的手,以防他真的把自己的腰给折断,“其实我觉得他挺好的。家教、涵养、背景,都不错。”
她说的这是实话。
“嗯,还有呢?”容祁听在耳里却是觉得异常的刺耳,他阴测测的睐着她,眼含凉风。这女人,形容那个王律师时,是温文尔雅,书卷气质;说起林一梵更是赞不绝口。可是,谈起他容祁时,却是一连串的‘霸道’‘蛮横’‘不讲理’!
“还有啊……”顾烟装作看不到他眼里隐隐跳动的怒火,继续撩他虎须,“人长得帅,浑身正气,温和,和这种人生活在一起很安心。”
她这也是实话。在美国的那段时间,还真的觉得很安定。
容祁冷哼出一声,一低头,罩着她的唇就狠咬下去。
“唔……”她痛得低吟一声,伸手推他,可是,她那点儿力气哪是他的对手?他身形岿然不动,大掌握住她的腰,更是让她整个人都贴到了他身上。顾烟差点从桌上滑下去,只能勾着双腿缠住他的腰。
容祁哼出一声,眸色加深,“轻点,你想夹死我?”
顾烟脸涨得通红,真的很想抬腿踹他,可是,这种姿势真的很不方便啊!
“你说话非得这么下流,让人产生误会吗?”她浑身都烫得发慌,腿稍微松懈一点,从他腰上拿下来,调整了下坐姿。
“哦?你误会了?那和我说说看,我刚刚哪个字让你产生了误会。是‘夹’,还是‘夹死’?”
顾烟被他逗得口干舌燥,恼羞成怒的捶他,推搡他,“你走开啦!我不愿意和你说话!你这个下流胚子!”
容祁将她胡乱捶打的手一把扣住,而后,面色一敛,刚刚的邪肆全收敛了,只剩下严肃和正经,“顾烟,我最后再和你说一次,林一梵是林老头的儿子,他找你是为了什么事,我们彼此心照不宣!你要是不想惹事,这个案子你最好是碰都别碰,你要是碰了……”
他微顿,面色凛然,而后,从唇间吐出四个冰冷的字眼,“后果自负!”
最后四个字,容祁咬得极重,明显是警告和威胁,莫名的让顾烟心里发颤。看着那张严肃的面孔,她张张唇很想告诉他,这案子无论结果是如何,她都必须接!她没有退路!即使帮不到林一梵,帮不到林家,可是,至少她的决定能给那聚满阴霾的家庭一个心灵上的安慰;至少能让她问心无愧。
可是,到底,她还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以容祁的霸道决断,是不会认同她这样类似飞蛾扑火的做法的。
包厢的门,被敲响。
“容先生,要点单吗?”服务生在门外问。
顾烟这才回过神来,推了容祁一把,“你说的我都记下了,快让开,我饿了。”
容祁又警告的盯了她一眼,才退开一步,“别好了伤疤忘了疼。”
一整顿晚饭,其实顾烟吃得有些心不在焉。她其实可以想象,这个案子一旦开庭,容祁在法庭里见到她的出现,会是怎样的勃然大怒。到那时候……
他们之间或许不太可能像现在如今这样平静的用餐。也许……律师证再次被吊销,而后,他们从此是陌路人……
轻微不可闻的叹口气,光想想那种画面,心尖儿便像被一根铁丝勒住了一样,窒息的痛。忍不住多看了容祁两眼,他正慢条斯理的用餐,似乎感受到她的目光,他也没有抬头,只是径自问:“看什么?”
顾烟难得的没和他抬杠,反倒是挑唇一笑,“看你长得帅。”
低着头,容祁的唇角却已经不自觉勾起。放下刀叉,他眯眼,“就算是给我灌蜜糖,你要敢碰四方的案子,也是死路一条!”
顾烟翻翻白眼,“我们能不提这种扫兴的话题吗?”
容祁换了个话题,“我要出差几天。”
“什么时候走?”
容祁低头看了眼时间,“大概还有2个小时。”
“这么快?”
“怎么?舍不得我走?”容祁挑挑眉眼。
顾烟笑得没心没肺,“是啊,你走了,谁还请我吃这么这么昂贵的大餐?”
容祁脸色难看,敢情这女人就为了这顿大餐!
“这次我会离开比较久,大概是10天的样子。”
“这么久?”顾烟微一怔。10天?那也就是……他一回来就到了开庭的日子。
她原本还想着这十天以内,他们至少还可以安安安分分的当10天的朋友。却没想到……
原来,这已经是最后他们能如此平和对谈的最后两个小时。
容祁深目看着她,邀请:“你要觉得久,可以陪我一块去。”
“那还是算了吧,我又不是你的秘书,也不是……你的谁,干嘛要陪你一起去。”她偷觑他一眼,用叉子叉着碟子里的鹅肝。原本上好的美味佳肴,现在也觉得索然无味。
容祁瞄着她的动作,“别虐待它们。吃饱了没?吃饱了买单走人。”
“现在就去机场吗?”
“嗯。”容祁伸手摁了下铃,立刻有服务生进来。他递了现金过去,便拉着顾烟起身,“走了。”
他腿长,走得又快,顾烟踩着小碎步,跟在他身后。穿过餐厅大堂的时候,餐厅里好多女孩的视线都从他身上掠过,便停下了,各有惊艳。顾烟看着这一切,竟然莫名的觉得不是滋味。
自嘲一笑。
自己有什么不是滋味的呢?她又不是容祁的谁。
而且……
以后……
还没往下想,鼻尖已经觉得酸胀,下意识看了眼他的背影。隔着白色衬衫,仿佛还能看到他背上那块为自己留下的伤……
心,细细的疼。
善本早就走了,车留给了他们。容祁将顾烟塞进车内,等到发动了,她才猛然回过神来,“诶,你不是要去机场吗?把我扔路边吧,我打车回去就好了。”
“别乱动,把安全带扣好。”容祁利落的将车开上高架桥,直往机场的方向跑。
“你这是抓我去送机啊?哪有你这样子,都不问人家意愿的。”话虽然这么说,可是,看到机场的方向,顾烟却是安安分分坐着了。多两个小时的相处时间,似乎也不错……
“嗯哼,其实我是要把你一起带走。”容祁侧目睨她一眼。
她一怔,几乎是立刻拒绝,“不行!”
他挑眉,面有不悦,“为什么?”
“我……我没带身份证。”
“在钱包里,我刚看过了。”他语气不咸不淡。
“……”她继续搜刮理由,“我还没买机票啊!怎么走嘛,是吧?”
“小问题。善本订票的时候,就是订的我们两个的。”
“是……是吗?”顾烟又道:“你是去国外是不是?那我没带护照,也没签证呢!去不了,去不了!”
“这些都不是问题,我会让善本搞定。护照善本已经去你家拿了。”容祁依然答得慢条斯理,一副板上钉钉的样子。顾烟心里着急。这十天是至关重要的十天,她怎么能走?这种关头她走人了,一梵和琳琳还不急死才怪!
“我不会去!容祁,请你学一下怎么尊重人好不好?什么都是你提前做决定,你有问过我的意见吗?考虑过我的心理感受吗?我也是个人,不是任你摆布的玩具。”顾烟是真有些着急了,说话亦是声色俱厉。
车正好下了高架桥,容祁拐了个方向盘,蓦地将车停在了路边。顾烟见此,立刻解开安全带要下去,容祁一伸手将她拽住。
“你放手!”她挣了下。
下一瞬,容祁抱住她的后脑勺一记深吻印下去。她惊得瞠目,就听到容祁无奈的叹息:“蠢女人,闭眼!”
心,完全乱了……
她的气息被他勾走的那一瞬,她的冷静和理智也已经全无。睫毛轻眨,双目缓缓闭上,她立刻沉醉其中。想起将来的针锋相对,甚至是陌路,顾烟鼻尖一酸,突然放弃了矜持,什么都不顾的回吻过去。
这样的回应,对于容祁来说是一种绝对的刺激。难耐的哼出一声,他顿时像头受了剧烈刺激的野兽,吻得更狂妄,更放浪。唇舌含住她的,吮出暧昧的声响,仿佛要将她整个人就此吞噬下去。
顾烟怎么架得住他这样的吻?立刻气喘吁吁,不能呼吸了。容祁这才意犹未尽的放过她,那双眼里,氤氲着能将她融化的火花。
“这几天,我给你打电话,你第一时间就要接!”他黯哑着嗓音道。
“知道了。”顾烟本能的颔首,想到什么,瞠目看他,“你不带我走啊?”
“你以为签证是那么好搞定的,况且,我哪里来的你家的钥匙?”容祁哼一声。其实,他是真的很想带这笨女人去。
顾烟展颜一笑,捶了捶自己的脑袋,“是我气糊涂了,没想那么多。”
容祁咬着牙瞪他,“你就这么不想跟我走?”
敢说不想吗?
顾烟笑得要多虚伪有多虚伪,“当然想了。不过,我这跟过去,什么忙都帮不上,还得给你在工作上拖后腿,不是给你添麻烦嘛?你说我何必呢,是吧?”
容祁知道这女人说这些话不过是唬自己的。刚刚她已经用全身在拒绝他,而且还把他狠狠教训了一顿。
不过,他心情还不算坏,所以不打算和他计较。
“陪我去机场,然后,你把我这车开你家去,我回来直接找你拿车。”容祁亦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居然这样极力争取和她相处的时间。
十天不见一个女人,还真不算长。以前和秦素素恋爱的时候,也常常有一个月不见的时候,也没现在这样婆婆妈妈,不潇洒。况且,他和顾烟还没谈恋爱呢!
这种感觉还真够糟糕的,好像自己变得不像自己,可是,偏偏又觉得新奇,浑身的每一个细胞好像都在冒着泡泡
窗外,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黑暗笼罩着整个城市。他们到的时候,善本已经在候车室了。等容祁一到,便立刻去办登记手续,过安检。
容祁把钥匙抛到顾烟手上,走之前还在叮嘱顾烟不要碰四方的案子。顾烟胡乱的点着头,和他说再见。而后,就站在人流中,看着那道背影跟随着队伍过安检。
他过了安检的那一瞬,顾烟鼻尖一酸,眼泪忽的就不受控制的落了下来。
她不是个爱哭的人,所以,当下抬手将眼泪擦去。
容祁……
对不起……
我骗了你……
背叛了你……
从这一刻开始,他们之间……便开始,越行越远……越行越远……
那一天,顾烟一整个晚上都没有睡,就呆呆的在沙发上坐到天亮。一大早,门铃就在响,她把门打开,就见林一梵拎着早餐站在门口。
“怎么是你啊?”顾烟懒懒的打了个呵欠,用手挡住脸,“你先进来吧,我一晚上没睡,黑眼圈都浮出来了。”
林一梵把早餐搁在餐桌上,“怎么回事啊,一晚上不睡觉。”
“嗯,想点事情所以睡不着。”顾烟撩了水洗脸,边和他含糊不清的搭话,“你怎么知道我住这儿?”
“你走的时候不是给我留了地址吗?说有事就来这儿找你。我会不会来得太突然了?有给你打电话,不过你手机从昨晚到现在就没开机过。”
“啊,我手机没电了。”顾烟洗完脸,理了头发,又贴了张眼膜出来。反正她什么样子林一梵都见过,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你找我有事?”
她闭着眼,往沙发上一靠。林一梵习惯性的拿了个抱枕塞她背后,“是,离开庭时间不长了,我想了想,不能让你来趟这趟浑水,所以,这个案子你还是退出吧。”
顾烟一怔,手指按着眼下的眼膜,睁开眼来看他,“你什么事都站在我的角度考虑?”
林一梵笑了一下,“你有这份心,我就已经很满足了。”
顾烟轻吁口气,“一梵,你能眼睁睁看着你父亲被冤枉?”
林一梵眸色暗下,“……我会再找其他律师,再去求求别人。顾烟,我不想连累你。”
再去求求别人?
那闪空突。顾烟怎么会不知道他此刻的处境?这个案子一路下来,林琳求人求得还少吗?
林一梵的手机乍然响起。他拿出来看了一眼,没有立刻接,可那边一直不断的在响着,林一梵只好拿起来贴在耳边,那边立刻就传来林琳的声音,“哥,你干什么呀!你不能劝顾律师不接!她是一个好不容易愿意帮我们的人,你知不知道!”
“我有分寸!”
“你有什么分寸!哥,我知道你喜欢她,我知道你不忍心连累她,可是,你别忘了,你除了是她的朋友,你还是爸的儿子!现在还是这个家的支柱!”林琳情绪异常激动,尖叫着,声音响亮,即使一旁的顾烟也听得清清楚楚。
“林琳,我们不能这么自私!”
林琳一下子就哭了,哭得痛彻心扉,“不自私,爸的冤屈又怎么办?哥,你不是说你救过顾律师吗,现在我们已经走投无路了,让她出手帮帮我们,不应该吗?哥……我们但凡还有第二条路能走,现在也不会这样为难顾律师,不是吗?求你,你不要让她退出!我们真的很需要她!”
顾烟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如果之前还真的有动摇,现在听到林琳这番话,她也知道自己别无选择了。林琳的话没错,如今的他们已经走投无路,即使林一梵不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就算只是好朋友,她都应该义无反顾的出手帮忙。
她伸手将林一梵手上的手机拿走了,开口安抚林琳,“林琳,你别哭了。放心吧,这案子我已经接了就不会退出。但是你要有心理准备,我……我其实能做的很有限,这件案情太复杂了。”
她不断的给他们两兄妹打预防针。
林琳终于不哭了,“谢谢你,顾律师。”
挂了电话,林一梵一脸抱歉的看着她,显然他完全没想到事情反倒变成这样。
顾烟安慰他,“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我没事的。”
顾烟用尽心思准备了十天。
十天后,当所有人以为不会有律师为四方集团辩护时,顾烟却出现了。
穿着黑白色正装,头发盘高,站在律师的位置上为四方集团辩护。手里的证据除了最初那份资产评估报告,还有一封打印出来的四方集团民间融资时政aa府颁发的文件,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外加一位证人。这位证人是林董事长的朋友,当初地方领导人和林董事长做出承诺,允许民间融资时,这位证人就在。
顾烟条理清晰的做出辩护,词语尖锐,咄咄逼人,几乎不给检控方反辩的机会。
她明显占了上风,坐在下面的林琳和林一梵都松口气,和她比了个拇指。
法庭的门,豁然被人从外推开。正在侃侃而谈的顾烟下意识朝门口看去,就见一抹再熟悉不过的身影被人簇拥着缓缓从外走了进来,径自在观看席上坐下了。
他的出现,让整个法庭的气氛都骤然降低了好几个度!
林琳一见他,便神色激动,被林一梵摁住了。
顾烟的视线久久停留在他身上,此刻,他也正看着她。从上而下,俯首而视。那双眼里,只有冰冷……
无穷无尽,能把人冻僵的冰冷……
顾烟只觉得自己仿佛已经掉入了一座冰窟一样,冷得有些发抖。法官坐在上方提示了一下,她才猛然回过神来。她努力拿出职业素养来集中精神,继续。
可是……
即使她辩得再精彩,她也开心不起来。
只觉得观众席上那双冷眸彻骨的眼神,似把利剑,已经将她整个人劈开来。
这次的结果,法官依旧没有当庭宣判。
这是场持久战。
顾烟推开门走出去,林琳已经尖叫着冲出来,将她一把抱住,“顾律师,太棒了!有你在,我爸肯定有救了!”
林一梵脸色也好了许多,深目看着顾烟,“多亏有你在。”
反观顾烟,脸上却有些苍白,只是勉强笑笑,“先别高兴得太早,不知道下次他们会用什么招对付我们。”
话才落,就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从背后冷不丁的响起,“顾律师果然能言善辩!”
不,说熟悉,其实也真的很陌生……
因为……
简单的几个字,从容祁的唇里说出来,已经毫无温度。甚至,冷漠得像是陌生人……
顾烟握紧了手里的资料袋,缓缓转过身来,对上容祁。她看着他的眼,可是,那双眼里再已经没有温度,没有感情,更看不到她的身影。
只有无边无际的冷漠……
“祝你们好运。”
他冰冷的吐出这四个字,将墨镜戴上,再不看一眼顾烟,冷冷的从她身侧擦肩而过。
他的肩,碰过她的……
她分明能感觉到,他每一处都绷得那样紧,那样用力……。
今天先更这么多,明天大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