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没有想过,你本来是为了将那些犯罪分子绳之以法,可你现在所做的一切就是犯罪,用犯罪去调查犯罪,这就是你想要的么?”
“绍谦,你的心意我明白,但我别无选择。我一直以为我的调查是正义的,可是到头来我得到了什么,中伤、诽谤、暗杀、绑架,到最后甚至差点儿成了阶下囚。过去我们常说邪不侵正,可事实真的是这样吗?一个一心想要维护公平正义的人却遭到了这样的打击,如果换成是你,你会怎么样?绍谦,我别无选择,如果这场事件一定需要一个人站出来牺牲的话,那么我愿意做那个人。”
一番话把唐绍谦问住了,提到仁爱基金,所有人的第一反应就是:那是个烫手的山芋,谁碰谁倒霉。
没想到代表香港核心价值的廉政公署,到最后敢于站出来的居然是一个女人,而且只有这么一个女人!
看着昔日好友、多年同事遭遇到如此下场,唐绍谦的心里一点儿都不好受。
他衷心的佩服汪咏仪,可又苦于无法为她做点儿什么,内心的纠结一直持续到现在都没得到一个完满解决。
面对对方大义凛然的质问,他无言以对。
就在这时,办公室套房的门一开,率先传出一个声音:“咏仪,你说错了,你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随着这一声,从里面走出一人。
汪咏仪只看了一眼便霍然起身,“处长。”
出来的那人正是廉署位高权重的副专员兼执行处长黎蕴昌,可以说是整个廉政公署的二号人物!
黎蕴昌来到女人跟前,拍了拍她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咏仪,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
一句话出口,让汪咏仪倍感心酸,连日来的委屈、愤怒、无奈汹涌而出,眼眶不由湿润,“处长,我……”
黎蕴昌压了压手,示意她坐下,自己则坐在她旁边,看了叶承欢一眼,才道:“咏仪,今天我作为廉署的执行处长就是想告诉你一句,你做的没错!”
这句话好似一道阳光洒满心窗,汪咏仪一刹那觉得,自己受的那些委屈全都不算什么。
黎蕴昌握拳道:“我是你的上司,也是一个有血有肉的男人,我明知道让你一个女孩子去做这件事会有什么后果,难道我心里就会好受么?说实话,要是我再年轻十岁,如果我不是执行处长,我一定豁出命来也要把那些杂碎送进监牢!”
“处长,有你这句话就够了……”
“不!不够!你先听我把话说完。其实早在你申请这项调查前,我就已经能想到后果了,你不知道的是,我为了得到专员的批准,我已经给专员拍过三次桌子,甚至把我的工作证交给她。不过这事不能怪她,她是我的老师,当年就是她带我入廉署的,同时她也是我们的老板,凡事要考虑全局,往大处说她不能让我们廉署这些人因为一件事丢了饭碗。我之所以不顾一切批准你的调查,其实我早就想通了,大不了我这个处长不做了,我倒要看看这个仁爱基金到底有多难碰!我能批准你调查,我就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一切后果我来承担!”
听了这话,汪咏仪深受感动。
是的,她不是一个人在战斗,她身边还有上司,下属,同事,这些人全都在背后默默的支持她,她所看到的世界并没有那么糟糕。
唐绍谦在旁说道:“咏仪,你还不知道,其实自从你出了事,就不断有各方势力在对廉署施压,要不是处长为你顶着,你一定坚持不到现在。”
黎蕴昌摆了摆手,神色笃定的看着汪咏仪:“我很清楚你现在的处境还有你的苦衷,我之所以为你顶住各方压力,就是要让你放开手脚去做事。我们天天都在倡导法律和程序,但很多事并不是靠这两样就能做到的。现在时机已经成熟,我相信你手里的证据已经很充分了。许建邦已经被我们的人带走调查,还有蒋诚,将来还会有很多人。关键是我就问你一句话:你现在还有没有信心把这件事做下去?”
汪咏仪想也没想:“有!我有十足的信心!”
“好!如果你相信我的话,就把你所有的证据都交给我,将来出庭作证的时候,你来做污点证人,你敢不敢?”
“我一定会的!”
“好!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现在你跟绍谦回廉署,我派专人保护你的安全,我保证我们一定可以将那些人绳之以法,也一定可以把你的罪名减到最小。”
汪咏仪坚定的点了点头。
眼看汪咏仪就要起身跟他们走,叶承欢在沙发上不阴不阳的发话了,“你谁啊,跑这儿得得几句就想把人带走,我凭什么相信你。”
黎蕴昌这才把目光转向叶承欢,“上次我们在警署已经见过面了,但你肯定不只是东方国际全权代表那么简单,我不知道你和咏仪什么关系,但你既然能帮她,说明你还有一颗善良的心,但你所做的一切难以逃脱香港法律的制裁,不过上庭之前我会替你向法官求情。”
叶承欢一摆手:“别搞得自己好像多大事似的,我有说让你为我求情么。我最讨厌跟你们这种人打交道,说一句话绕四个弯子,总之一句话,人都是我杀的,跟汪咏仪无关。别的我不管,谁要是敢冤枉她,我就把他大卸八块!”
“我想知道,你们到底什么关系,你为什么要这么帮她?”
汪咏仪的脸红了,他们什么关系,什么关系都没有,可那个男人就是这么帮她,你有辙么?
叶承欢咧嘴一笑:“我跟她什么关系都没有,我也不管你们什么狗屁法律精神,就凭三个字:看不惯!就好像只有香港才有法律精神,别处都是流氓二流子似的。有意思么,装来装去,还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本来我是来游玩的,这事既然让我摊上了,我就要管到底!”
“这么说,你愿意替咏仪承担一切刑事诉讼?”
叶承欢呵呵一笑:“不是我替她承担,而是一切事本就是我做的,跟她没有半毛钱关系,你懂?”
汪咏仪急道:“叶承欢,你干什么,你是我什么人,你凭什么替我扛一切,你知不知道你要是进了监牢这辈子都出不来了!”
叶承欢一呲牙:“早就听说香港的牢饭不错,正好我也去品尝下,什么时候要是不爽了,我再杀光狱卒出来不就成了。”
听到这儿,黎蕴昌、唐绍谦、汪咏仪全都脊背发冷,以他们对这个男人的了解,他绝对不是说疯话,一个能在警署大开杀戒的人还有什么是做不出来的呢?
可惜,注重法律精神的香港没有死刑。
可就算真有死刑,就一定能把这个恶魔送上断头台么?他们对此表示怀疑。
汪咏仪神色复杂的看了眼叶承欢,然后对黎蕴昌道:“处长,我跟你们走!”
叶承欢瞳孔紧了紧,“汪咏仪,你最好想想清楚,以你现在这样的处境,身边还有一个人是值得相信的么?”
汪咏仪甩过来脸来,脸上罩着一层严霜,逼视着叶承欢:“叶承欢,你是我什么人,咱们俩认识才几天,你有什么资格管我的事,对也好错也好我都认了,和你没有半点儿关系。”
叶承欢灰暗的冷笑:“我犯贱成不成,我吃饱了撑的没事干成不成,我就乐意热脸贴冷屁股成不成,只要能保你周全,我愿意吃一辈子牢饭成不成?”
他说一句,女人就后退一步,说到最后女人两腿碰到了沙发边上,颓然瘫坐下去。她怔怔的看着他,眼里慢慢有泪水在集聚。
“叶先生,你的顾虑没有错,人心隔肚皮做事两不知,甚至我这个执行处长也有可能是梁安琪一伙。
但你这样下去又能给她什么,就算你把梁安琪那些人全都杀光,难道咏仪就能得到公正了吗?
你知道这件案子牵扯进多少人么,那么多人你杀的完吗?就算你真的能把他们杀光,那样的话,咏仪只能一辈子亡命天涯,她和她的家人将会成为全港公敌!难道你愿意看到那种结果么?
以暴制暴只能图一时爽快,可最终的解决办法还是要回到法律上来。
香港之所以能一百年来繁荣不衰,就是因为我们有一个和平稳定的发展环境,支撑它的恰恰是法治精神,像梁安琪、罗浚德那样的害群之马毕竟只是少数。
更何况你们现在掌握了充分的证据,我可以让这些证据变成呈堂证供,而且我保证可以让那些人得到应有的惩罚,这些还不够么?”
叶承欢看着黎蕴昌,眼睛眯了眯:“给我一个相信你的理由。”
黎蕴昌二话没说把胸前的卡牌摘下来,往桌子上一拍,“我二十二岁时,廉政公署成立,我第一批加入,参与了四大探长的调查,我和我的长官还有同事一道清理了当时腐败的社会风气。在我加入廉署的第一年,就因为得罪了利益人士,家里被人放火,我的父母、我的妹妹、我的妻子全部罹难!如果我当时找那些人报仇,不管结果如何,我现在都不可能站在这里和你说话。到现在我53岁,在廉署做了几十年,我凭什么能坐到现在的位置,难道你以为是靠行贿受贿么!呵呵,你要是真那么想,就说明你太不了解这个单位了。”
黎蕴昌情绪激动起来,一张脸涨成紫红,“你可以不相信我,但请你尊重廉政公署这四个字,没有它就不可能有我们这样一干人。”
听了这话,叶承欢点了点头,“好,我信你。但有一点你必须答应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