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饭厅,他们继续往里走,既然谢秋妍不怎么待见自己说话,那么叶承欢的话题自然又落到老陈身上,只不过这回他尽量扯到别的方面,“老陈啊,国园那些位老大平时都在哪儿吃饭?”
老陈怔了怔,听惯了官话的他忽然听到这种不伦不类的修辞难免思维会短路一下,“你指的是……”
“比如说总统。”
老陈笑了:“总统和其他阁僚一样也在这里的食堂吃。”
“他们也排队打饭买菜?”
“那当然。”老陈说,“上次赣南有官员来,看到部长们在饭堂排队十分感动,回去还写了一篇报道呢。”
“他们也用饭菜票现买现付?”
“部长以上吃包饭,一月总算。”
“那万一好菜买光,就喝汤?”
“问题就在这里。部长们常常废寝忘食,所以也常常吃不上好菜。于是,现在给他们另外搞了一个小食堂,部长以上都到那里吃。”
“那他们吃什么标准?”叶承欢一般不八卦,但只要八卦起来那张小嘴就像机关炮。
“你有完没完?”就连一向温柔可亲的谢秋妍都熬不住他了。
“别插嘴,问题正关键呢。”叶承欢穷追不放。
老陈乐了:“四菜一汤。具体地说,也就是刚才你看到大家吃的。”
“哦!原来那是国园的最高规格,吃到了部长菜谱。”
“来,请让一下。”一个食堂的大师傅端着汤迎面走来,一盆蛋花汤,漂着绿油油的黄瓜片。
令叶承欢诧异的是,行政院的餐厅竟保持着70年代机关大食堂的传统,用脸盆盛汤菜。
老陈带着他们穿过这所饭厅建筑,来到一座暗红色的大理石建筑。
这座三层楼的建筑没有任何标识,却距离刚才的建筑群比较远,处在红墙绿荫中间,显得十分别致而又沉稳。
门口站着两个警卫,叶承欢走近了才发现,两个人居然都是少校军衔!
警卫员居然都是少校,这栋楼到底有什么特别,叶承欢的好奇心一下子就给勾了起来。
当然,他也不是没往坏点儿的方向去想,以自己在各国安全部门的知名程度,突然被人带到这种地方,不可能不产生点儿联想。
但冷静的思考下,人家似乎没这么做的必要。
毕竟这里是国园,神州的权力中枢,在这种地方缉拿一个令全世界都头疼的危险分子,那相当于玩火自焚。
不过叶承欢还是想不通,谢秋妍到底有多大能量,居然能让自己这个一介平民在国园游走,她又靠着什么,能支配总统身边的幕僚给自己做导游。
国园不是公园,如果你真的那么认为,你离死肯定就不远了。
国园是什么?
国园就是国园!
一个可以让人忘掉呼吸的地方!
五岳归来不见山,国园归来不见官。
在许多人眼里,国园是一个迷,一个普通人永远都解不开的迷,叶承欢亦然。
但他现在并不紧张,他知道谜底马上就要揭晓,不管是他愿意看到或不愿意看到的,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起码这一刻他相信,那帮该死的特勤部门总不会跑到这里面来跟自己为难,退一万步讲,如果他们知道他们要找的危险分子居然在国园大摇大摆的观光,他们一定会抓狂到吐血不可!
在老陈和门口的警卫简短交集之后,他们很顺利的走了进去,然后由两个衣冠楚楚的男人带领着上了三楼,推开一扇古朴的胡桃木大门后,某种国宾级待遇的气息扑面而来。
跟叶承欢去过的好多五星级酒店相比,里面的装潢并不算奢华,古香古色的原始风貌甚至让人觉得有些陈旧,奢华的是这里的感觉,准确的说是一种无法形容的低调奢华。
给人第一冲击力的是,跟刚才看到的行政院饭厅面积差不多大小的宴会厅里竟然只摆了一张餐桌,就这一点小对比就足够让人内心震撼了。
别忘了,那个前提是行政院饭厅,是中枢大员们集体用餐的地方,而这里只有一张餐桌,显然与集体无关。
在国园能够和“一”字沾边的能有什么?叶承欢想不到,就算想到了也觉得不可能,就算觉得可能也不会觉得顺理成章。
不是他自轻自贱、妄自菲薄,是因为他跟这里的一切对比,都是极端色调。
偌大的小宴厅里空空如也,除了一张桌子、几副餐具,连一个服务员都没有,老陈却给他做了个一个手势:“叶先生,我们到了,请。”
叶承欢走进去,却见老陈没有要进去的意思,于是问了声:“不是你请客么?”
老陈一笑,摇了摇头:“当然不是我。”他欲言又止,最后道:“我还有事,先出去一下,你和谢小姐稍坐片刻。”
叶承欢才不是那种觉得自己不配的人,相反的,就算他坐在白宫里和美国总统一起喝咖啡,他都觉得自己委屈了。
这次,要不是谢秋妍把自己骗来,他是决然不愿意放着大好枕头不用,跑到这里喝风的,哪怕鱼翅燕窝他也没兴趣多吃一口。
这就叫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他总有种感觉,这顿饭不是那么好吃的,请客的肯定不是谢秋妍,那妞虽然级别已经足够高了,但还不够在这种地方请客。他总觉得会跟这顿饭的主人不太对付,到时候他不敢保证自己不会搞得不好收场。
哪怕这里是国园……听风阁!
对于这里他过去并不感兴趣,但今天亲身来到,未免会想多点儿,在他印象里,总觉得这里不是个能让他愉快的地方。
桌上摆着两瓶茅台,叶承欢随便拿眼一扫,居然是比金子还少见的汉帝茅台!
对别的东西他可能不熟,但对酒他早熟透了,所谓汉帝茅台比法王路易十三还稀少,平时就算拿着大把钞票天天泡在收藏市场都看不到,今天一下子就有两瓶摆在面前,他难免不会小小雀跃一下。
叶承欢不想再打哑谜,管他谁请客,只要今天能把两瓶汉帝茅台喝了就算不虚此行。
他直接抄起酒瓶,也不管上不上菜,就打算打开盖子。
谢秋妍伸手捂住,“你没发觉人还没来么?”
“难道我俩不是人?我们两个人还不够?”叶承欢带着几分挑逗故意这么说。
“第一,今天的东家不是我,第二,就算是我,也不可能带你来这种地方吃饭,因为我不够资格。”
“堂堂的女部长都自承不够资格,那么还有谁有资格?”
“老陈都告诉你了,这里是国园,你想想在部长上面还有多少人?”
“我只知道从村长到元首一共就差五级。”
谢秋妍怔了下,继而掩口笑了,“你啊,我真不知道说你什么好。”
说罢,她收敛了表情,认真的看着他道:“叶承欢,我现在问你一句掏心窝子的话,我知道这会让你为难,毕竟我们才认识这么短时间,而且我还比你大好多,总之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喜欢。”
“什么?”
“我知道你想问我什么,你就是想知道我是不是喜欢你,我已经回答了。”
谢秋妍怔怔的看他半晌,眼睛里渐渐犹如潮雾般的东西覆盖,她最后把脸撇到一边,伸手掖着眼角,同时天籁般的嗓音带起了沙哑:“你……你是个怪物。”
“你哭了。”
谢秋妍轻轻擦掉眼角的泪水,“是的,因为我感动到了。”
“感动什么?”
“我已经好久没有听到过那两个字了,你一定不知道那两个字对一个女人来说意味着什么,就算你是故意哄我开心,我也很感动。”
“我有必要哄你开心么,如果你不信就给我一个不喜欢你的理由。”
谢秋妍抿嘴一笑:“我信。”
“你叫我来这种地方,不是就为了请我吃顿饭的吧?”叶承欢问道。
“当然不是。”这句话不是谢秋妍回答的,而是门外进来的一个男人。
叶承欢转脸看去,只见那人大概三十几岁的年纪,穿着中长款的羽绒皮衣,戴着雪花绒的毛线围脖,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边眼镜,中等身材,略微发胖,手里抓着棕色小牛皮的手包,走起路来很慢,甚至还很拘谨,有点儿迈不开步子的感觉。
一脸福相的脸上,眉目间虽算不上俊朗,但隐隐透着文人的细腻和精致。
他径直走到谢秋妍跟前,二话不说便张开双臂,给女人来了个热络的拥抱,然后在她左右脸颊各么么了一口。
叶承欢有点儿看傻,同时也对这个不速之客压着一条火。
某种意义上说,谢秋妍虽然不是自己的女人,也总算跟自己有那么点儿特殊关系,还从没人敢这么无视他的存在。
谢秋妍昨天还明明说在她丈夫之后就再没有过别的男人,可看样子两人的关系殊不寻常,怎么看怎么像情人,难不成那妞欺骗自己,今天有意找她相好的示威来了?
“什么时候回来的?”谢秋妍看着那人的眼神十分温暖,一边问一边体贴的给他摘掉围脖。
“这不,得到你的消息后,我就马不停蹄的从纽约飞回来了。”
“你呀,我打电话只是告诉你一下,你那么忙,谁想到你会专程回来。”谢秋妍笑着埋怨道。
“我可不敢,这么大的事我怎么能不回来,别说是在纽约,就算在月球也得第一时间回来。”
“你呀,都三十几岁的人了,说话还这么不着调。”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在叶承欢面前你侬我侬的,好似小情人在一起调情,搞得叶承欢好大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