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士圣莫里茨的雪从不是温柔的。
寒风像无数把淬了冰的小刀，割过阿尔卑斯山脉的裸岩，卷着碎雪撞在黑色直升机的机身上，发出沉闷的呜咽。螺旋桨搅碎漫天风雪，在雪山深处那片被松涛环抱的私人停机坪上投下旋转的阴影，停机坪边缘的冰棱被气流震得簌簌坠落，砸在覆雪的地面上，碎成细小的冰晶。
舱门滑开的瞬间，风雪猛地灌了进来。南宫蝶弯腰踏出机舱，黑色皮靴踩在冻得坚硬的地面上，薄冰在靴底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她裹着一件及膝的黑色皮草大衣，领口立着，遮住半张脸，只露出一双墨色眸子，在雪光反射下亮得惊人。左手戴着露指黑手套，指尖夹着一把银质蝴蝶刀，刀刃在指间灵活翻飞，时而展开如振翅的蝶，时而收拢成一道冷冽的光，与空中飘落的雪片交相辉映。
“温度零下十五度，风速每秒十二米。”耳麦里传来卓倾城懒洋洋的声音，“这鬼天气，连北极熊都得穿羽绒服。”
南宫蝶没理会他的调侃，墨色眸子扫过前方建筑。疗养院依山而建，表面是高端私人医疗中心，地下却藏着赵家最隐秘的安全屋。二十年前，赵盈灵就是在这里策划了对贺兰灵的刺杀；六年前，也是从这里发出了对贺兰纪香的追杀令。
卓倾城从直升机上跳下来，黑色高领毛衣外随意套了件防弹背心，然后是一套精心剪裁的黑色高领战术大衣，大衣的领口微微竖起，遮住了他半张脸，只露出一双冰冷的眼睛和几缕散落的黑发。
手里把玩着那枚从不离身的手术刀。“直接杀进去？”他挑眉，语气轻松得像在讨论晚餐吃什么。
南宫蝶眯起眼：“赵慕尧连自己母亲的命都不在乎了，我们要逼他现身。“她调出全息投影，指尖划过一条红色路径，“从通风管道切入，三分钟内抵达目标位置。记住，留活口——她得亲眼看着自己的计划破产。”
卓倾城收起手术刀，从怀中掏出一副金属指虎戴上：“老规矩，我打头阵？”
南宫蝶没有回答，她已经如离弦之箭般冲向疗养院外墙。三米高的围墙对她而言不过是轻轻一跃，黑色身影在雪夜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
卓倾城摇头轻笑，紧随其后。两人如鬼魅般翻过围墙，避开了巡逻的视线范围。落地时，南宫蝶的军靴在雪地上没有留下任何痕迹——这是特制的消音鞋底，专为雪地行动设计。
\"东侧走廊，两名守卫。\"卓倾城压低声音，指了指右前方。他手里把玩着一柄银色手术刀，刀柄上刻着细密的防滑纹路，那是他用了十年的老伙计。
南宫蝶没有回头，指尖的蝴蝶刀突然停住，刀刃斜斜指向远处那栋藏在松林里的白色建筑。疗养院的窗户透出暖黄的光，在皑皑白雪中像一块安静的蜜糖，谁也不会想到，这温柔表象下藏着二十年来最肮脏的秘密。
“赵盈灵就在那下面。”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冰碴子似的冷意，“二十一年前，她在港城的雨夜下令追杀时，大概没想过会有今天。”
卓倾城走到她身边，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唇角勾起一抹漫不经心的笑：“国际刑警那边的老朋友刚发来消息，苏黎世分局的巡逻队今晚会‘恰巧’避开这片区域，卫星监控也会‘临时故障’——七十二小时，足够我们把账算清楚了。”他抬手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镜片反射着远处的雪光，“不过说真的，你确定要在这种地方动手？这里的雪太干净，沾了血很难洗。”
南宫蝶终于转头看他，墨色眸子里闪过一丝嘲讽：“卓医生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洁癖了？当年在曼谷，你可是在尸堆里给我缝过伤口的。”
“此一时彼一时。”卓倾城耸耸肩，手术刀在指间转了个圈，“那时是救死扶伤，现在是……清理垃圾。性质不同。”
南宫蝶不再接话，抬手按下耳麦上的通话键，指腹摩挲着那枚刻着“蝶”字的金属按钮：“笙笙，听到吗？”
耳机里立刻传来小男孩清脆的声音，带着点得意的雀跃：“听到啦蝶姨！我正盯着疗养院的监控呢，那些保镖吃的晚餐里，我加的‘佐料’应该快起效了——就是让他们跑肚拉稀的那种，不致命，但足够热闹了！”
“干得好。”南宫蝶的语气柔和了些许，“现在屏蔽所有通讯，包括他们的内部对讲机和紧急呼救信号，只留一条加密频道。”她顿了顿，补充道，“用冯?里希滕贝格家族二十多年前的老密码，就是他们当年和东南亚毒枭交易时用的那套，基于《周易》六十四卦的加密逻辑。”
“哇，那套密码早就该淘汰了！”笙笙的声音里满是嫌弃，却透着技术上的自信，“不过放心吧，我十分钟前就破解了，现在已经把频道设好啦！对了蝶姨，我刚才黑进他们的中央系统，发现地下室除了常规通讯设备，还藏着一台量子通讯终端，信号直接连向南太平洋——应该是赵慕尧的秘密线路。”
南宫蝶指尖的蝴蝶刀再次展开，刀刃映着她眼底的寒光：“留着它。”她冷笑一声，“那是我们给赵慕尧准备的鱼饵。”
卓倾城看着她握刀的手，那只手纤细却稳定，虎口处有一道浅浅的疤痕，那是四年前在曼谷追猎“黑礁”组织头目时留下的。他忽然想起第一次见她的样子，那时她才二十岁。
“在想什么？”南宫蝶的声音拉回他的思绪。
“在想，”卓倾城收回目光，手术刀轻轻敲了敲自己的白大褂口袋，“该给赵盈灵准备点什么‘纪念品’。毕竟，她可是让你我都惦记了很久的人。”
南宫蝶没说话，只是转身朝着疗养院的方向走去。皮靴踩在雪地上，留下一串深浅不一的脚印，很快又被新飘落的雪片覆盖。卓倾城紧随其后，影子在雪地上被拉得很长，像一道沉默的护卫。
远处的疗养院依旧灯火通明，谁也不知道，一场迟到了二十多年的复仇，正随着这场风雪，悄然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