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闷闷姐……”
朱清霖的脑袋被厨娘婶婶轻轻敲了一下。
见朱清霖不解的望着自己,厨娘忍不住道:“今后要叫娘子!”
朱清霖闻言嘴边就瘪了下去。
见朱清霖要哭,小五月拉着朱清霖慌忙跑了出去,闷闷姐要出阁了,出阁之后她的乳名不能再说了。
因为要多考虑卢家的态度。
卢家是官宦之家,若称呼当家娘子的小名,可能被视为对夫家身份的轻视,甚至会引发因名讳而失礼的事情发生。
同时,这也标志着对一个女子的尊重。
今后闷闷的小名,只能长辈来喊了。
朱存相这个人虽然不着调,但在公众场合里,他从来不会去喊闷闷这个乳名。
因为他知道这是基本礼仪。
不要说肖五喊得勤……
人家肖五去衙门喊余令回家吃饭喊的都是余令的大名“余令,回家吃饭啦!”。
也就在吴秀忠等人教导下,他才喊令哥多过于直呼其名。
不过他要是犯了性子,他也会忘掉这些,南宫沈毅那么厉害的一个人物,他不也敢直呼其名。
沈毅,沈毅的喊个不停。
余令回来的时候天阴沉沉的要下雪。
当听到凉凉君也来了的时候余令才露出难得的笑脸,可随后得知他们去楼观台看雪去了。
回到家,卢家二管家谦虚的介绍着聘礼。
“余大人,因走的匆忙锦绣略显不足,有些无礼,不是卢家不知道礼,而是这些还在运送的路途中!”
余令从未看重过聘礼。
无论卢家给多少,余令准备把这些原封不动的给闷闷,闷闷喜欢骑马,余令还准备在河套给她圈一块草场。
来时也听说了,卢象升已经在山西挂职了。
一旦自己拿回了河套,势必要对归化城动手。
余令不会给他喘气的机会,为了这个归化城,余令准备了七万多斤炸药。
没良心炮在地下埋好,余令准备让归化城破而后立。
那时候和闷闷就近了,走西口入草原,闷闷去草原骑马。
那时候应该就不会有人说女子岔开腿骑马不美观这个问题了吧。
正说着,卢象升笑着出现了。
一看到卢象升笑,余令心里就莫名的有气,这个时候余令算是明白茹让当初为什么看自己不爽了。
自己现在看卢象升也不爽。
可不爽归不爽,余令也不敢把卢象升约出去打一架。
这位也是王辅臣这样的天赋型选手,还喜欢用重兵器。
说良心话,感觉是真的打不过。
“你小子笑的倒是挺开心,我记着了,我一会儿就告诉闷闷你对我很有意见,我治不了你,有人可以治你!”
卢象升不笑了,开始一本正经了。
“呦,现在知道不笑了,是不好笑,还是不敢笑,别以为你娶了闷闷你就赢了,闷闷可是在我背上长大的!”
卢象升很无奈,他还真的没法去反驳。
现在家里上上下下以闷闷为尊,知礼,有学问,有手段。
最重要的性子很果敢,家里缺这样的一个女主人来持家,来教导下一代。
“我是真的开心!”
“我是真的不开心!”
卢象升不是很能理解余令的感受,他在家里是老大,没有姐姐,也没有一起长大的妹妹,所以……
所以人的悲欢是不相通的。
“好好去准备吧,我这里是嫁,是家里少了个人,等你将来有了女儿你就会明白,去吧,让我一个人安静下,难听的话你别在意。”
“我懂!”
“赶紧走,别烦我!”
卢象升走了,闷闷来了。
事到如今闷闷才发现完亲并不是自己想象中的那么愉快。
嫂嫂完亲没有悲伤是因为两家离的近。
她现在回娘家,走路都用不了半个时辰。
她回家像喝水一样简单。
如今老爹会偷偷的叹气,哥回来也发火,闷闷突然明白这个过程并不是那么的开心。
哪怕卢象升今后在山西任职。
从那头到这头,这个路途也是一条非常遥远的路。
闷闷见哥哥孤独的坐在那里,轻轻地走了过去,也坐到了余令的身边:
“哥,我是不是太任性了!”
“任性才是对的,你没错,不敢这么想!”
“你不开心,爹也难受,我见你们如此我也不舒服,哥,你心里要是不舒服就骂我,打我都行!”
“傻!”
“我不傻!”
“听我说,咱们的大明现在很糟糕,全叔来了,他带来了辽东的消息,辽东的局势很差,建奴一定会动手!”
“哥,你还是在怕对么?”
“对啊,我去了榆林后更怕了,榆林张家杀贼一百,这一百人有超过一半的人是活不下去的军户,营兵!”
余令叹了口气,在闷闷面前他不是那个让人害怕的余山君。
“这还不算!”
“最恐怖的是治下明明盗匪蜂起,当地的官员却视而不见,他们只顾着加高加固他们的府邸,依旧饮酒高歌。”
闷闷一愣,她好像明白了些什么。
她明白,一旦榆林那边有人举旗,长安就是这群人的目标。
这就是一把悬在头上的刀,哥哥怕的应该是这个。
“我,我……”
余令咬着牙,低声道:
“闷闷,一旦我扛不住了,你就是家里的后路,带着你嫂嫂,侄儿去南边!”
“哥~~”
闷闷终于明白自己的哥哥为什么把最好的都给自己了。
也终于明白他不反对自己要嫁人嫁这么远了。
原来,这个家最疼自己永远是大哥!
“别哭,认真听我说,这一次送你出门之后我就会去攻打草原,如果我赢了,你在草原骑马的梦就会实现了!”
“如果输了呢?”
余令伸出手,拍了拍闷闷的头后笑道:
“如果我输了,你要听老张的,带着家人,不要犹豫,直接往南走!”
闷闷浑身都在发抖,摇着脑袋喃喃道:
“咱们有长安,对的,咱们有长安!”
余令伸手一指,笑道:
“傻瓜,你还看不明白么,跟着咱们家的得利者巴不得咱们离开呢,真正舍不得咱们的反而是苦命人!”
闷闷胡乱的擦着脸上的眼泪,忽然想起了什么,赶紧道:
“哥,你不会输,苦心大师给你算过命……”
余令伸手作嘘,轻声道:
“你哥我最不信命,我也没说我会输,我说的是假如,明白么,是假如,我们根基浅,一切都要未雨绸缪!”
“我哥一定会赢!”
望着坚信自己会赢的闷闷,余令无奈的笑了笑,继续道:
“妹子啊,如果赢了,会有很多人很多人难受了!”
“为什么?”
余令歪着身子,思考了好一会后才轻声道:
“别人打了我,我还手打了回去,你说公平不公平?”
“我想说公平,但你肯定说不公平!”
“当然不公平了,因为我根本就没想打人他们却打了我,是他们惹事,没想到我会还手。
所以,我不但要还手,我还得给他们一刀,这才是公平!”
闷闷懂了,忍不住道:“哥,又有人要害你对么?”
“对,他若是只害我一个人我能忍,男人嘛,哪有不吃亏的,可他们不但要害我,还要害咱们全家!”
“弄死他!”
余令没好气的拍了拍闷闷的头,笑道:
“自然要还手了,不还手他们就下死手,这一次不打算和他们讲情义了!”
“哥,要我去问卢家多要点聘礼不!”
“别,你好好的嫁过去,记住我今日的话就可以,咱们家男丁少,好不容易来了两个,还蠢到吃糖鸡屎……”
余令无奈的笑了笑:
“所以,如果我说的那些有可能发生,你一定要往南走,记住了,这是哥哥给你交代的最大的一件事!”
“记住了!”
“记住了就安心的出嫁,好好的准备你的大喜之日,大喜之日当大喜,我不喜欢哭哭啼啼的,记着没?”
闷闷又哭了。
不持家,永远不知道柴米油盐贵,闷闷能明白哥哥的苦,可没想到这么苦。
耀眼的门楣下全是辛酸。
听哥哥交代后事般的这些话……
闷闷才明白哥哥其实怕的不是辽东的建奴,因为他们并不是不可战胜。
他怕的也不是北面的流寇,哥哥去了他们就反不了……
他真正怕的是朝廷的那群人。
如哥哥所言,这些人整自己人的时候眼皮子连眨都不会眨一下。
哪怕大敌当前,刀都在架在脖子上了。
他们也会先把自己人搞死了,再看脖子上的刀。
史书那么多,堆起来那么厚。
可大明这样的却是让人最费解,有无数的干吏能臣,却过得风雨飘摇。
自和余令交心之后,闷闷就躲在闺房不出门了。
她准备好好的计算一下她一共有多少钱。
以前活的没心没肺是因为有哥哥在后面撑着,如今不行了。
万一输了呢?
闷闷觉得,如果余令输了,自己就必须把家撑起来,和嫂嫂一起把两个侄儿拉扯大,这一刻的闷闷突然长大。
闷闷在今日才知道,自己才是这个家最后的退路。
回到书房,茹慈把礼单轻轻的放在余令面前。
“看看吧,送礼回礼是人之常情,当初咱们家送了那么多,如今咱们家有喜,自然是礼尚往来了!”
“这个黄金摆件就不是礼尚往来!”
茹慈瞅了一眼,笑道:
“别生气,你就别去了,你上门他们受不起,明日让人带着昏昏上门咱给人退回去,咱们家长子亲自上门,总该可以了吧!”
“嗯,这个倒是可以!”
余令继续往下看,待看到江阴徐家字画一幅时余令猛地站起,忍不住道:
“他人呢,他人还在不在长安!”
茹慈再次忍不住伸头一看,笑道:
“在呢,带着仆役去秦岭了!”
“裱好,挂在我书房最显眼的位置!”
“好!”
茹慈不是很明白,徐霞客只是来长安众多文人里的一位,学问不高,为何大郎见了他的画会如此的失态。
可茹慈又哪里明白……
她哪里明白,他的郎君会背诵《游天台山记》和《游黄山日记后》的节选。
时隔多年,记忆犹新呢!
五岳归来不看山,黄山归来不看岳!
还有……
大丈夫朝碧海而暮苍梧,睹青天而攀白日!
“算了,我自己去,我怕你粗心大意的给搞坏了!”
“啊?”
茹慈一愣,忍不住道:“我粗心大意?”
“嗯,毛手毛脚,孩子都吃他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