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睡了吗？”
萧长风刚离开不到片刻功夫，谢沉舟怎么就来了？
楚云舒的头发还有衣裳都半湿着，狼狈的痕迹根本来不及掩盖。
如果她说，这次茶水不小心倒身上了，谢沉舟会信吗？
那是锦衣卫指挥使，又不是傻子。
楚云舒默然，只在脑子里想了一下这种可能，就走到门前，没开门，反而把门关得更严实了些。
“侯爷……”她的声音轻轻的，带着些疑惑，仿佛在奇怪深更半夜谢沉舟怎么突然敲她的门。
“妾没睡，方才又有些犯恶心，就叫宝珠去取些酸橘子来，是吵到您了吗？”
她出来之前，确实支开宝珠去取橘子了，楚云舒让她多挑一会，尽量都挑酸的来。
船家接应的都是达官贵人，船上的水果怎么会送上酸的，如今正是橘子应季的时候，宝珠要挑好久才行。
谢沉舟看到另一边小丫鬟捧着果盘走过来的身影，心道可能是自己多虑了，他低沉冷冽的声音明显放柔了几分，“不用担心我，你好生休息，宋府医就在船上，若实在撑不住，随时唤他过来。”
“妾知道了，谢侯爷关心……”楚云舒轻声应着。
这时，宝珠也走到了门前，“啊，见、见过侯爷。”
谢沉舟‘嗯’，了一声，退开半步，让宝珠进去，他没有多停留，转身立刻，他怕自己见了楚云舒就想过去亲亲抱抱她。
现在她身子不舒服，暂时就让她好好休息吧。
直到那脚步声完全听不见，楚云舒紧绷的身体才放松下来，听到宝珠唤她的声音后，才将门打开。
宝珠端着盛满橘子的瓷盘推门而入，抬眼便瞧见楚云舒衣衫半湿，鬓发凌乱的模样，惊讶道：“姨娘，您这是……？”
楚云舒揉了揉额角，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无奈：“方才想喝水，没成想船猛地一晃，一个没拿稳，整杯茶水都泼在身上了。”
宝珠不疑有他，连忙放下果盘，快步上前关切道：“您想喝水，等奴婢回来给您倒呀，现在夜里凉得快，湿衣裳可万万不能多穿的，可别染上风寒了，您快坐下，奴婢给您擦擦。”
她手脚麻利地服侍着她换下部分湿衣，又拿过一条厚实的绒毯，将她从肩膀到脚踝裹了个严实。
“姨娘且先裹着，等身子彻底暖过来再说。奴婢去倒杯热茶来暖暖。”
楚云舒摇摇头，目光落在刚刚那盘橘子上：“不用茶了，我吃个橘子就好。”
挑了一颗绿皮的，看着就很酸的橘子，掰开后也没有剥上面白色的脉络，直接将一瓣橘子送入口中，酸味瞬间在舌尖弥漫开来，胃里翻腾的不适感瞬间被压下，楚云舒眼睛微亮，满足地又塞了一瓣。
宝珠看她吃得香，也忍不住吞了吞口水：“姨娘，这酸橘子真的这么好吃吗？”
楚云舒闻言掰了一半给宝珠。
宝珠接过橘子就全塞嘴里了，之前姨娘吃到好吃的也爱分享给她，这次她也没有一点设防。
“嘶！”
瞬间，宝珠那张原本带着期待的小脸扭曲着皱成一团，酸得她唾液疯狂分泌，她下意识地就想把那酸得倒牙的玩意儿吐出来，但又节俭惯了，不舍得浪费水果。
只能加速咀嚼，囫囵吞了下去。
然后小嘴一瘪，可怜巴巴地看向楚云舒，“姨娘，您怎么吃得下啊，这也太太太酸了！奴婢的牙都要酸掉了。”
“哈哈哈哈，瞧给你酸的。”
楚云舒笑了起来，“我这没事了，你也别忙活了，把剩下的橘子放着，抱个被子过来和我一起睡吧。”
说着她拍了拍床榻一旁的空位，意思是两人睡一张床上。
宝珠有些犹豫。
楚云舒：“出门在外，就不讲究那些虚礼了，快过来陪我睡觉，有你在旁边我还能更安心些。”
“好！”
船航行了五日，官船终于在宁城靠岸，一路的颠簸让楚云舒踩上土地身子还有些晃悠。
头重脚轻的感觉尤其明显，她一时没适应过来，身子一歪，快要倒的时候，被人扶了一把。
江风将她的帷帽吹起来一角，楚云舒站稳后看到扶起来自己的竟是那位深居简出的陈大人。
她行了一礼，“多谢大人。”
陈敏中愣愣地收回手，目光忍不住落在少女被帷帽遮住的脸上。
方才风吹过，让他瞧见了女子鼻子下的半张脸，他总觉得有几分熟悉，但想到这是别人家的女眷，自己一直盯着太过失礼，还是很快收回了视线。
“不必多礼，楚娘子刚踏上岸，请小心慢行。”
楚云舒对这个温和有礼的大叔很有好感，点头又道谢了一下，才跟着谢沉舟离开。
两人的身形错开，这点小插曲谁也没有放在心上。
谢沉舟公务在身，一下船便需即刻前往府衙处理盐引案，他没有带着楚云舒一同过去，而是亲自将她安置在一处事小院里。
这小院位于城西的一处僻静的深巷里，里面没有几户人家，院子不大，却收拾得颇为干净整洁，屋内陈设虽不算奢华，但日常所需一应俱全，显然是用心准备的。
宝珠忙着指挥留下的几个粗使仆妇安置带下的随身行李。
谢沉舟站在院中，身形挺拔如松，他环顾四周，确认安全后，目光落在楚云舒身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和：
“此处僻静，少人打扰，离主街也近，生活还算方便，你就在此安心住下，需要什么，缺什么，只管吩咐人去买。”
楚云舒点头。
见她乖乖答应，男人顿了顿，“案子紧急，我需即刻去府衙，待我处理完公务，便回来陪你，江南风景甚好，到时带你逛逛。”
楚云舒很柔顺地应下：“是，侯爷放心，妾会安心住下，等您回来。”
谢沉舟似乎对她的反应很满意，点了点头，然后朝门外招了招手。
瞬间，五名身着深色劲装，神情冷峻的护卫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门口，步调一致地走进小院。
“这是石武。”谢沉舟指着为首一个面容方正的男子，“他负责统领，你有什么事，只需告诉他们其中任意一人即可，他们会立即处理，也会第一时间将消息传给我。”
石武抱拳，沉声道：“属下等定当全力保护楚姨娘周全，听凭差遣。”
“你只管在此安歇，他们就在外面守着。”
楚云舒看着五个看管自己的护卫，脸色有些僵硬，她张了张口，“侯……侯爷……”
谢沉舟抬眸看她，眼神略显期待，似乎以为她要说一些挽留的话。
楚云舒很想让他把这些人撤走，但想也觉得不现实，顿了顿，还是温温柔柔道：“您多注意安全，妾等着您回来。”
“……好。”
谢沉舟高兴的弯了弯眼，声音都轻扬了几分，只要一想她在这个院子等着自己，心头就忍不住火热起来。
他以为这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分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