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云舒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什么？”
谢沉舟的眸光在楚云舒脸上停顿了片刻，没有错过她神色中的慌乱，他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重复道：
“我说，明日随我同行下江南，大嫂跟你不和，我不在府中，难保她再对你下手，江南之行非一日可归，将你带在身边，最为稳妥。”
他倒是也想过，继续让萧长风暗中保护她。
只是萧兄心系盐引案，也要随他一起去江南，想来想去，还是自己带在身边最安心。
楚云舒的心瞬间沉了下去。
她已经将银票都换成了金子，就等着谢沉舟离京后，就带着细软跑路，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怎么可能随他一起去江南。
况且跟在谢沉舟身边随时都有可能暴露她怀孕的事，她可没忘记，谢沉舟是会医的，男人但凡给她把一下脉，她就什么都瞒不住了。
楚云舒立刻装病弱道：“侯爷，妾身近来身子不适，路上车马颠簸，您也知道妾晕马车，只怕还没到地方身体就先撑不住了。”
就算她没病，也受不了这个时代的马车。
谢沉舟似是料定了她会这么说，楚云舒话刚落，他就直接道：“无妨，这次不走陆路，走水路。”
顿了顿，男人看着她的眼眸，
“府医也会随船同行，我现在就喊他过来为你诊脉，若只是风寒或是小恙，船上亦可静养，柴青——”
他作势便要唤人。
“等等！”楚云舒身体猛地绷紧，像一只受惊炸毛的猫：“侯爷！不、不必麻烦府医了，我突然又没事了……”
说完，她连忙起来走两步，活动活动腿脚。
谢沉舟正欲开口的动作顿住，幽深的目光落在她生龙活虎的脸上。
楚云舒对他笑一笑。
心中却含泪骂娘。
“呵。”男人轻轻一笑，他最是厌烦有人骗他，但偏偏眼前这个小骗子，骗人的样子假的很，他一眼就能看透，却生不出一点厌恶，反而还有些……可爱？
“云舒。”他声音带着淡淡的笑意，像是在逗一只炸毛的猫儿一样，“所以，去吗，若是不去我再喊宋府医……”
开几张苦的要命的方子，保管她就算真的有病也会装成没病跟着他。
楚云舒：“……”
她最终泄了气，认命说出一个字，
“……去。”
“很好。”
男人满意了，没给楚云舒犹豫的时间，“半个时辰后柴青会带人来帮你收拾行装，明早天不亮便启程，船上的东西自有府医替你备齐，好生休息。”
回到现在。
船舱内灯火通明，江浪拍打船舷的声响被厚重的木板隔绝大半
太子的身体病弱，没有离京，只派了陈敏中跟随谢沉舟一起去江南，萧长风也跟了过来。
三人此时围坐在一张桌子旁，桌上摊着江南河道图与几份密报。
“张宏涛已派了心腹潜回江宁，意图销毁账簿并转移家小。”谢沉舟手指点在地图一处标记，“只需在江宁守株待兔，人赃并获。”
陈敏中端详了图纸片刻，点头道：“可以，一切都在计划之中。”
一旁的萧长风闻言也从沉思中抬起头，他方才似乎在出神想着什么心事，此刻也点头附和道：“确实，等抓到了张宏涛，想必还能顺藤摸瓜，带出更多的泥来。”
不知不觉间，烛火已经变暗。
谢沉舟扫过窗外沉沉的夜色，已是月过中天，他转向陈敏中，“夜色已深，先生连日操劳，今日又奔波上船，想必疲惫。还请早些回舱歇息。江宁府在即，后面还需先生劳神运筹。”
陈敏中也是舟车劳顿，上了年纪确实感觉有些乏了，闻言拱手道：
“侯爷体恤，那老夫就先告退了。侯爷、萧公子，也请早些安歇。”
说完，他整了整衣袍，缓步走出了舱室。
舱内只剩下谢沉舟与萧长风二人。
没了陈敏中在场，萧长风的神情似乎放松了些，他看着谢沉舟，嘴角勾起一丝似笑非笑的弧度，用胳膊肘轻轻碰了碰他，问道：
“诶，我说谢兄，你这趟江南公差，按说该是轻骑简从，速战速决才对。”
“怎么……把你府上那位娇弱的楚姨娘也给带出来了？”
萧长风的声音不高，带着点随意闲聊的调调，但目光却紧紧锁着谢沉舟，显然对这事很在意。
谢沉舟：“……”
就知道他会这么问，他言简意赅道：“近来府中发生了一些事，云舒的心情不太好，我就带她出来散散心。”
家丑不宜外扬，就算是好兄弟他不会拿自家的丑事来讲。
“哦~散散心~~”
他嘴角噙着那抹惯常的风流笑意，指尖还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桌上的杯子，一副打趣好友的模样。
萧长风：“你当初不还说只把她当个替身，就连去见人也藏着掖着生怕自己跟她接触一下，就被你那大嫂知道吗，怎么现在小心翼翼，如珠如宝的护着，还说不喜欢?”
“嗯……你说什么便是什么吧。”
谢沉舟无奈地应付着他的打趣，却没看到男人捏着杯子的指节却悄悄收紧了几分，难掩的苦涩在心底蔓延，他都有些羡慕谢兄了。
是啊，羡慕。
羡慕谢沉舟可以这般光明正大，理所当然地将那个牵动他心弦的人带在身边，可以可以名正言顺地关心她，触碰她。
可他只能躲在阴暗的角落，默默窥伺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