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卧房,沐清风便将慕容诺放在了床榻上。
“你睡吧,我还有卷宗要看。”
他转身欲走,慕容诺眼疾手快得抓住他的手腕,抬起眸子声音软软地问:“陪我守岁好不好这是我们的第一个年夜。”
那双水眸清澈灵动,在烛光笼罩下盈盈泛着星碎似的光。
她的手也不甚老实,指尖勾着他的尾指,柔软的指腹摩挲着他的。
这让沐清风想起在苏州的时候,慕容诺也是做错了事,就这般讨好他,那时她还故意装作自己喝醉了,却被他一眼拆穿。
沐清风闭了闭眼扪心自问,还气吗气个屁,他要是气,就不会年宴一结束,便马不停蹄得赶回来,他要是气,就不会命人去御膳房,将年宴上的糕点都打包一份带回来。
他现在哪里是气,他是不敢再在这儿待着!
温香软塌,美人娇柔,冷冰冰的卷宗都不一定能让他今夜平心静气。
沐清风心里飞快默念着‘不好",念了十几遍才张口一吐。
“好。”
他败下阵来,无奈得叹了一口气。
慕容诺粲然一笑,拉着沐清风走到桌前坐下,早已备好的瓜果点心摆了十几碟子,她拿起酒壶,给沐清风和自己各倒了一杯。
“这是岁酒,听说从今晚开始到正月都会喝这种酒以防病疗疾,驱邪避瘴,我也想尝一尝,便让小喜弄了一壶来,你陪我喝两杯好不好”
她端起杯子,冲着沐清风笑,“祝我们年年相好,岁岁到老。”
沐清风眼神一动,端起杯子和她的轻碰了一下,一杯酒下肚,他才问道:“你以前没有喝过岁酒么”
靖国之内,上至帝王下至百姓,都会遵循这一习俗,岁酒又名屠苏,酒中浸制的药材很寻常,并不是什么珍贵难得的酒。
慕容诺顿时怔住。
她刚才是不是毫不留情得把自己给‘卖"了
“呃……我的意思是,我们……对,我们还没有一起喝过嘛。”她心虚得有点不敢去看沐清风。筚趣阁
沐清风淡淡的‘嗯"了一声,他本就没有拆穿她的打算,只不过喜欢逗她罢了,不过慕容锦华的那番话,他也并非全然没有听进去。
眼前的慕容诺的来历,他到今天仍旧不知,哪怕是动用了风霜镖局下的情报组织,也没有在靖国内搜罗到任何线索来。
如果慕容诺不识岁酒,并非靖国人,好像又可以解释得通了。
那么,她究竟是谁呢
沐清风自然也会好奇,但比起她的身份,沐清风更加好奇的是为何她与慕容云的女儿生得一模一样,为何她会认识一种不同于靖楚越三国的另类文字,为何她验尸的技巧除了她之外便再无听闻。
她的所学所知,才是更让他捉摸不透,又非常感兴趣的东西。
酒过三巡,慕容诺身子热起来,话匣子也不自觉得打开来。
“沐清风,你是不是也怀疑我不是我爹的女儿啊”
她好像也不知道,岁酒上头很快,容易醉人。
沐清风莞尔,乐得见她这般微醺的模样,娇憨中藏不住的是妩媚,仿佛躯壳是一个模样,灵魂又是另一个模样,互相矛盾,又融合得恰到好处。
蓦地,他为这心念的一转,猝然闪烁了一下眼神。
见沐清风不答,慕容诺撇了撇嘴,又自斟自饮得喝了一杯,才咕哝起来,“哎,我也知道我装的不像,肯定是骗不过你这个靖国第一断案高手的,但我也没办法啊,又不是我想来的,也不是我选的这身子……”
“你的意思是……”沐清风心尖上咯噔一跳。
慕容诺一只手托着腮,眼睛笑得微微眯起来,看着他道:“我的意思是,我是慕容诺,我又不是慕容诺,我从另一个世界来,但我知道,说了
你也不会相信,因为这比世上有鬼更加难以置信,对不对”
良久的沉默。
沐清风目光如猎鹰一样,逡巡在慕容诺身上,从头到脚,一寸寸仔仔细细得看着。
若她是一张纸,早就被盯出上千个窟窿眼来了。
“另一个世界,在哪”他低声问。
慕容抬起手指了指头顶,“也许在那里。”又垂手指向地面,“也许在下面,我也不知道。”她嘟起嘴,眸子里突然黯淡下来,弥漫开藏匿已久的失落和孤寂,她的表情委屈巴巴的,像个迷路的小可怜。
“我找不到回家的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