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是从镇戍大营中央的府邸走出来的。
而至于这府邸,便正是这边疆镇戍军中,姚芳大将军的居住办公地!
此时。
见几个黑袍兜帽男子走后。
府邸中,年近花甲的姚芳大将军,不由揉了揉眉心。
一旁的白袍军师长孙丰,低声恭敬说道:
“将军,刚才那几个家伙前来说明情况,说现在这匈奴兵在继粮草交易被破坏、十八骑兵在猪头岭遭受了毁灭性打击之后,他们并不甘心。”
“粮草的事情暂且不提,咱们真的要将猪头岭墩台的那方寒,交出去平息其怒火吗?”
显然,刚才从这府邸离去的几个黑袍人,身份并不简单!
是匈奴部将派人来,给北秦镇戍军营增加压力的!
当然,
若是寻常时,匈奴不过死了十八骑,并且交易的粮草被破坏,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当然到不了镇戍大将军这里。
可现在时局特殊……
年迈的姚芳一叹,忧虑说道:
“如今北秦大地,雍王势大,手握八十万大军,要清君侧,朝廷也很危险,陛下的意思是让我们保留兵力,不可与匈奴产生任何可能的冲突,也许到时平叛,我们还得借用匈奴的力量……”
“所以即便发脾气的是匈奴部将,老子也得陪着小心才行。”
长孙丰小心看着姚芳说道:
“可这样做,岂非是引狼入室?”
他指的是引匈奴入关,平叛雍王的事情。
姚芳却摇了摇头,淡然说道:
“这就不是我们应该考虑的事情了。”
“事实上,雍王也是先帝之后……”
“他与陛下这两者真是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我们手中的兵力,拢共也只有十万而已。”
“不管是体恤上意,还是为保留实力,我们确实得在局势明朗之前,尽力安抚好匈奴情绪才行……”
顿了顿后,姚芳惋惜说道:
“要怪,也只能怪这方寒太倒霉!他太能打,可他什么时候出头不好,非得在如今时局出头,最终也只能沦为被献祭的结局!”
他叹息。
他虽被北秦皇帝封为镇边大将,可手中兵力却的确只有十万而已。
匈奴部将虽然只掌管八千骑兵。
可真让他骚扰自己,
自己也还真头疼。
毕竟战场上,匈奴一骑便差不多可堪比北秦五十多名镇戍兵卒!
战力恐怖无比。
真惹毛了对方,他们这镇戍军虽然不至于输,但肯定也会元气大伤。
如何在这场斗争中保存足够兵力,以期之后站队雍王或者是如今的北秦皇帝,来攫取更大的利益,才是他优先考虑的事情。
方寒是不错,可就目前而言,听从匈奴安排,交出方寒,尽量安抚匈奴情绪,才是他这镇戍大将军最优先要做的事情。
“我晓得了将军,这方寒不过一个墩台小卒,却屡屡能杀匈奴,这其中没有冒功认领的猫腻,我是不相信的!”
长孙丰跟随姚芳已久,自然知晓姚芳的心思,此时他一笑之间便给方寒安排上了合适的赐死罪名。
姚芳忽然看了长孙丰一眼说道:
“如此,那方寒的事情就交给你吧。”
“你侄儿如今不还只是一个队主吗?若是此事办的顺利,本将军可以破例让他提拔为幢主。”
身为幢主,便可统领六百人的军队了。
即便是在营中,那也可堪称是中级军官,与队主百夫长,及其以下的什长、伍长完全不同。
以后熬熬资历,未必不能成为那可统领三千人的军主,达到中级军官的顶点!
而若是自己的侄儿,真的能够达到如此层次,自己在军中的话语权,还将更盛一分。
自己在军中的地位,也将更加稳固!
长孙丰顿时一喜。
“长孙丰替侄儿长孙卓,谢过大将军了。”
长孙丰的侄儿名为长孙卓。
前些日子左耳被伤。
长孙丰还曾怒斥侄儿没本事呢。
转眼间,自己居然就给侄儿谋得一条通天大道,希望侄儿能争点气,把这件事情办的妥妥帖帖。
……
方寒可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姚芳大将军盯上了。
离开镇戍大营后,他只感觉自己心中有一股郁气在汇聚。
大营中发生的事情,仍旧让他不能释怀。
自己来到这个世界虽然时间不久,但他已经找到了自己活下去的动力。
那就是守护好自己的家人,并驱逐外敌,护佑自己能护佑的平头百姓!
本来,
在来到大营之前,
他认为这大营就算是在腐朽,也不可能腐朽到自己难以理解的程度吧?
不过,来到这大营之后,不过是一照面,倒还真让自己大开眼界了!
这样的大营,真的能驱逐鞑虏,护佑一方百姓平安吗?
需知,这北秦大地如今天灾连连,本身百姓就朝不保夕,而这北秦军营还如此情形。
一时间,一些不该升起的心思,已经在方寒心中开始孕育。
“老大,您还生气呢?”
一旁,杜知远小心翼翼的询问方寒。
见方寒脸色一直阴沉,他都有些不自在了。
“嗯,没事,我只是在思考与审视一些事情。”
方寒反应过来,望着杜知远,摇了摇头。
“老大,说实话,我之前都不想让您来大营,太憋气了,虽然咱们同为北秦镇戍军卒,可说实话,这镇戍大营看着雄壮,在我心里,却不如猪头岭墩台万一。”
“他们养尊处优,哪里能像咱们一样打匈奴?而且他们眼高于顶,看着实在是令人来气。”
杜知远说道。
“如果有一天,我们和镇戍大营脱离了,甚至是敌对了,老杜,你还会跟着我吗?”
方寒随口问道。
可谁料,杜知远想都不想说道:
“当然了!不跟着老大您,我跟着谁?而且,不仅是我,想必吴原、吴忠他们也都会毫不犹豫的跟着老大您。”
方寒好奇问道:
“为何?”
杜知远信誓旦旦嘿嘿说道:“其一,您带着我们打匈奴,救过我们的命,其二,您善待我们,给了我们太多未知的惊喜!”
“这世道,从感情角度考虑事情,未免有些太奢侈,但即便是从现实角度考虑,我们也相信,就算是您带着我们上山为匪,我们也能活的很滋润。甚至都不用受这镇戍大营的气!”
杜知远这话中有几分真心,有几分逢场作戏,方寒不想追究。
但有一点可以确定。
杜知远他们和自己相处时间颇长,见识过自己的能耐,自然是不愿意放弃自己这条大腿的。
可那些从许家坝上刚刚下来的流民,若是知道自己想单干了,可不一定能心甘情愿跟着自己。
方寒笑了笑。
不过,自己倒也不至于直接和这大营闹翻。
只是从此刻起,方寒终于是意识到,在这乱世,建立属于自己的护城河,是迫在眉睫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