汶水北岸三十里,刚刚开春的晨曦还是寒风瑟瑟,徐盛将脸埋进刺骨的河水中,血腥味混着铁锈气直冲鼻腔。少年偏将的玄甲早已结满血冰,盔缨上沾着的半截黄巾旗被寒风扯得猎猎作响。
上游漂下的浮冰撞在岸边,发出碎玉般的脆响,七百轻骑伏在枯苇丛中,呵出的白气与晨雾融成一片。
\"报!\"斥候滚鞍下马时,皮甲缝隙的晨露带着草屑泥土簌簌而落,\"西南十里辎重队,大车四十辆,守军不足三百!\"
徐盛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这些天他摸清了规律:黄巾军白日里漫山遍野劫掠,入夜却如归巢蚁群缩回大营。眼前这支辎重队拖曳的车辙深陷泥地,显然载着重物。
\"将军,会不会是诱饵?\"副将王恪盯着舆图皱眉,粗粝的指节划过汶水支流的弯道,\"黄邵素来狡诈,上月就在颍川玩过这手声东击西。\"
沙盘上的冰碴被火把烤化,徐盛指尖突然顿在支流拐弯处。少年扯开羊皮水囊,浑浊的液体\"哗啦\"泼在沙盘上,汶水下游的泥浆瞬间吞没了代表辎重队的木牌。
\"运粮车需取水饮马。\"徐盛抓起把冰水搓脸,寒意激得他眉峰一跳,\"但你看这水——\"他将水囊倒悬,泥沙混着草根淅沥而下,\"黄巾马队用的是上游活泉,何须取这污浊的下游水?\"
王恪瞳孔骤缩。昨日巡营时,他亲眼见黄巾斥候在五里外的清泉汲水,那些雕花铜壶分明是丹阳兵旧物。
\"传令!\"徐盛扣上狼首面甲,青铜兽纹在火光下泛着幽芒,
\"一队截断退路,二队抢占东侧土丘,弓手全部换火箭,那可是运硫磺的车!\"少年翻身上马的刹那,忽然想起月前张昭的教诲:\"用兵如料理,若是时辰不对,便是一片焦土。\"
亥时三刻,第一支火箭掠过枯草。黄巾押运官醉眼惺忪地抬头,正见漫天流火如赤蛇坠地。硫磺遇火炸开的瞬间,徐盛的战马已踏碎辕门,长枪挑飞的麻包在空中爆成火球。
\"琅琊徐文向在此!\"
少年清亮的嗓音刺破夜空,七百轻骑自林间倾泻而出。特意留出的北面缺口成了溃兵的修罗场——慌不择路的黄巾士卒涌向泥泞小路,却看到百余精锐正埋伏在两此
王恪在土丘上看得真切:那些大车在烈焰中崩解,露出的竟是空架!真正的粮队从另一条山道缓缓转过山脊,此刻被火光惊得进退维谷。
\"中计了!\"徐盛却大笑,反手掷出鸣镝。潜伏在两侧的众多锐士暴起,铁凿击碎脆弱的车架。满载粟米的粮车接连陷落,汶水溅起的浪花里翻涌着金黄麦粒。
\"竖子敢尔!\"
黄邵的怒吼自高坡传来,狼牙棒砸碎逃兵头颅的声音令人牙酸。徐盛突然觉得四周压力骤增,原本散乱的黄巾军像被无形鞭子抽打,前排持门板为盾,后排长矛自缝隙突刺,这绝非流寇手段!
\"是丹阳兵!\"王恪嘶吼着格开毒矛,虎口震裂的血染红刀柄,\"陶谦与黄巾有勾结,北海乃是围点打援!\"
少年牙龈渗出血腥味。三百步外那面黑底金纹的\"曹\"字旗刺得他眼眶发疼,终于明白为何黄巾军近日攻势突变,徐州有人要借刀杀人!记忆闪回北海城头,那些被丹阳兵屠戮的流民尸首,此刻化作喉间滚烫的怒意,一代雄兵,竟然将刀锋转向百姓,丢尽了徐州的脸面,此时不是陶谦所谓,这种粗糙的支援和行动只会将把柄送到展昭等人的手里,陈登不会这么愚蠢。曹豹!竖子该死!
\"换阵!锋矢!\"
染血的绿绸在火光中狂舞,七百骑闻令急速收拢。徐盛一马当先撞向盾墙,长枪毒龙般钻入门板缝隙。\"咔!\"木屑纷飞间,王恪看见主将的枪尖精准挑断盾手拇指筋腱。失去支撑的门板轰然倒地,少年马蹄踏着哀嚎的敌兵突入敌阵,枪影过处竟专挑手腕、脚踝下手。
\"他们要抓活的!\"陶字旗下有将领惊呼。这些被挑断手筋的丹阳兵,恰恰堵住了后续部队的冲锋路线。徐盛突然想起荀攸的教导:\"用兵之妙,存乎一心。有时候残兵比死士更有用。\"
\"玄甲军!\"
少年朝着汶水方向长啸,声浪震落枝头积雪。冰层下传来闷雷般的应和,两百身披鱼鳞铁甲的步卒破冰而出,这是展昭特意调拨的百战精兵,配置的是目前最高配的重甲,恐怖的战场绞肉机。他们手持巨大砍刀,专砍马腿的动作娴熟得令人胆寒。
黄邵的帅旗开始后移。这位纵横青州多年的悍将终于露出惧色,他看见那员小将竟在乱军中撕开缺口,枪尖直指自己的咽喉。当第一支弩箭射中旗杆时,他做出了此生最明智的决定——抛下亲卫策马狂奔。
黎明时分,徐盛清点战场。焚毁粮车二十八辆,斩杀丹阳兵七百,更重要的是缴获了陶谦旧部与黄巾军往来的密信。少年用枪尖挑起半焦的\"陶\"字旗,忽然听到身后冰裂声。
\"将军小心!\"
王恪飞扑的瞬间,匕首寒光已到喉前三寸。徐盛本能地侧头,锋刃擦着颈甲划过,在狼首面甲上留下狰狞刻痕。枪杆横扫的刹那,他看清刺客眼底的疯狂——这是死士,丹阳兵的死士。
\"留活口!\"少年格开致命一击,枪杆横扫击碎刺客膝盖,\"押回去给荀先生——徐州的事,该见见光了。\"
朝阳升起时,骑兵们发现主将倚着残旗浅眠。染血的密信仍紧攥在掌心,冰面上散落的麦粒被早起的雀鸟啄食,噼啪声如遥远的喝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