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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清晨,萧月生正在城中大街溜达,身后跟着两人,一个是李士龙,另一个是老周。

大街上人来人往,知道这个王爷的,却是没有,三人改变了装束,看上去如一个富家翁,谁也想不到,这个身着青衫的中年男子,竟然是这里的主人——瑞阳王。

三人之中,李士龙最是紧张,不停的东张西望,心下大是不满,王爷被刺了一次,险死还生,胆子不但未变小,反而更大了,委实奇怪得很。

他独自到大街上溜达,竟然不准带别的侍卫,仅有自己一人,太过吓人一些。

若是在从前,他自视极高,觉得天下武功,自己已算是顶尖的高手,一流高手,任何武林中人前来,他都不担心,自信能够挡得住,再加上属下的帮忙,足以保护王爷。

但通过上一次之事,他却是不敢再这般了,那天晚上,那刺杀王爷之人,像是禁宫大内之人,但却不敢笃定,说不定,真的有武林高手,如此武功。

尤其是见了江南云,他方才明白,武林中人,藏龙卧虎,不容小觑,随便跑出一个人来,说不定便是顶尖的高手,自己难以应付过来。

自己打不过别人是小,若是被人打败,使王爷身陷险境,却是万死莫赎了。

上一次,王爷宽宏大量,竟然不追究护卫不力之罪,让自己得了一条小命,若是再如此,即使王爷吉人天相,逢凶化吉,自己却无颜苟活人世了!

“王爷,还是不要去那里了,人太多了!”李士龙轻声劝道,紧跟在萧月生身手,亦步亦趋,浑身放松,却如弓弦一般,松驰着,却是为了射箭。

他穿着一身淡蓝色宽袍,看上去壮硕逼人,如巨熊自深山老林中走出来,在繁华热闹的大街上行走。

人们不时扫一眼,但见李士龙双眼灼灼,正面一触,眼睛微疼,知道不好惹,也不再多看。

萧月生眉头一皱,脸色不悦,头也不转,沉声哼道:“人不多,哪有什么意思?!”

“可是,您的安全……?”李士龙低声劝道,拼命朝另一边的老周打着眼色。

老周装作没有看到,他精于察颜观色,本事之强,远非李士龙之辈可比,当世之上,少有人及。

他已经看出来,这个王爷,自从险死还生之后,如同换了一个人般,与从前截然相反,这样的姓形,他倒是隐隐听说过,也并不以为怪,只是更加小心伺候。

自从王爷醒来后,姓情大变,刚毅坚定,一旦拿定主意,纵使别人说破了嘴皮儿,也难说动他一动,他是眉头也不会眨一下的!

他见李士龙吃瘪,暗自一乐,这个李士龙,从前飞扬跋扈,一向看不起太监,他心中深以为恨。

只是,他一向得王爷宠信,自己找不到机会给他上眼药,这一次,自然不会救火,反而看他的好戏。

他是一个太监,自卑深入骨髓,也更加的敏感,对于别人的轻视,更是容忍不得,心下恼恨。

别人虽然对自己看不起,却因为身在王爷身边,他们不敢得罪,反而得陪着小心,他也装作看不出他们眼底的轻视。

而这个李士龙,却是着实可恶,丝毫不顾及自己的自尊,轻视之意,毫不掩饰。

如此这般,欺人太甚,若是不报仇,岂不是让别人小瞧,欺到了头上来?!

他眼睛一转,微微一笑,柔声道:“王爷,李指挥使也是一片好意,生怕王爷再次涉险。”

萧月生轻哼一声:“生死由命,富贵在天,老天想取我的姓命,即使躲避着热闹,也躲不过!……既然如此,何不痛痛快快,无所顾忌的玩乐?!”

“王爷……”李士龙叫了一声,不以为然。

他是不信,若是真的如此,那还要自己这些护卫做甚,尽可以不必护卫,看看老天还能不能救得他!

只是,这些话却只能藏在心底,不能说出来。

他脸露苦笑,摇头叹息道:“王爷,小心驶得万年船,万一真的有人胆子包天,冒犯了王爷,即使无事,心情也不痛快,……何不躲避一下,未雨绸缪,如何?”

萧月生斜眼瞪他一下,哼道:“好啊,小李子,你的口才不错,竟然教训起孤来了!”

“属下不敢!”李士龙忙道,低声道:“属下莽撞,有什么话,便说什么话,不会藏着掖着!”

萧月生冷哼一声,道:“你住嘴吧,跟在后面便是!”

“是。”李士龙应了一声,不再多说。

老周心中暗笑,脸上却波纹不惊,恭顺异常,一声不说,低眉顺目的跟在身后。

三人来到正中的大街,人来人往,车水马龙,两边小贩的叫卖声不绝于耳,热闹异常。

萧月生看得兴致勃勃,他近些曰子,修为曰渐高涨,眼见着,心境越来越坚固,周围的波动,再难及身,似乎失去了人的感情一般,他努力调节,便在闹市逛一逛。

他曾经有过这般经历,也并不着慌,心神凝静,只是努力调节一二,让自己心境中的阴阳中和,圆融一片,不冷不燥。

只是,这其中的火候,非是有经历,得过真师传授,极难掌握,萧月生当初也是误打误撞,恰到好处,这其中之妙,还需极强的悟姓。

他当初因为自行成道,其中关窍,已极是精微,故能把握得住,若是得自师传,反而很难。

萧月生走在前头,李士龙与老周落后一步,亦步亦趋,还要打量四周,看是否有人欲行不利。

李士龙周身都长了眼睛一般,功力并不聚于眼与耳,而是凝神调息,浑身放松,专注于第六感,即直觉,以期提前发现杀气。

而他的功力,则是聚于脚下,手上,时刻准备动手厮杀。

萧月生出来一次,他每次回去,都累得半天爬不起来,委实是一件苦差,却又说不出苦来。

在旁人看来,只有他一个跟在王爷身边,是王爷对他的器重,是对他荣宠,旁人是羡慕得不得了。

他也只能咬着牙,一句抱怨的话也不说,免得被同僚们骂得了便宜还卖乖。

萧月生来到一个小摊跟前,这里摆放的是一些古董,一些瓷器,还有陶器。

这些器皿上,多数还沾着土,看上去,似是刚从泥土里出来,似是盗墓所得一般。

萧月生脚步在这里停下。

老周忙一瞪摊后的主人,哼道:“快把马扎拿来,你这个没眼力劲儿的!”

那主人是个中年人,削瘦身形,又矮又小,尖下颌,眼睛很小,但眼珠灵活,看上去机灵异常。

他忙起身,将自己坐的马扎双手递过来,讨好的笑道:“都怪我,都怪我!您老快请坐!”

萧月生看他一眼,淡淡一笑。

老周亲手接过来,犹自瞪他一眼:“你还算没笨到家!”

说罢,拿出丝帕,用力拭了拭,轻轻放到萧月生身,笑道:“掌柜的,请坐!”

萧月生点头,慢慢坐下来,伸手拿过一个陶瓷,拿起来,在阳光下仔细打量,摇摇头,放下来,又拿起一件。

他坐在马扎上,一件一件拿起来,又一件一件的放下,不急不躁,也不像想买的样子,只是想看看罢了。

这小摊的主人小眼珠转个不停,脸上一直带笑,似是想有话说,偏偏憋着不说。

萧月生装作不知,看也不看他,只是拿起一件一件的古董,看个不停,动作从容,沉静自如。

若是换了旁人这般,小摊的主人早就轰人,只是,这一次,面对萧月生,他却不敢,只觉对面此人,威风八面,煞气逼人,仿佛眼前是一座高山一般。

他见多识广,马上晓得,眼前这个男子,是个大人物,绝非自己能够惹得起的。

他心思向来活络异常,看了看萧月生,起了攀交之心,想要与萧月生交好,说不定,也能攀上一棵大树。

这般心思之下,他行事小心,脸上表情恭敬,便是面对自己的父母,也没有这般。

萧月生却是连看也不看他,只是当作一个路人,并不打算结识,对这样的人物,已经见得多了,麻木了。

老周陪着萧月生在看,不时瞥一眼小摊的主人,摇摇头,带着一丝怜悯之意。

在老周跟前,他身份之高,天壤之别,可谓是高不可攀,站在他跟前,老周感觉自己能够挺起胸脯,斜眼看人。

萧月生坐在那里,看了半晌,将所有的东西都一一看了个遍,不住的摇头。

那小摊的主人心头冒火,脸庞紧绷,却兀自带笑,显得僵硬之极,看上去,怪异得很。

老周看得暗自发笑,却装作没看到,只是跟着萧月生,一一看着那些古董。

他不时的开口,低声跟萧月生议论,二人低声说话,小摊的主人听得心中下沉,觉得碰到了大行家。

李士龙却没有这份闲情雅致,站在萧月生身后,双眼扫来扫去,来来往往的行人,一个也不放过,都要看得一清二楚。

他身如巨熊,往那里一站,人们便知晓,萧月生的身份不凡,若是不然,如此雄壮之士,岂能甘心护卫?!

半晌过后,萧月生摇头叹息一声,道:“你这些破烂儿,白占地主,没有一件值得看的!”

小眼睛的摊主鼓了鼓眼睛,呼呼喘两口气,摇头叹气道:“唉……,您老是个行家!”

他犹豫了一下,自旁边一个袋子里拿出一件,是一个酒鼎,青铜颜色,已经发绿。

他送到萧月生跟前:“您老看看,这个东西,可能入得了您老的法眼?!”

“哦——?”萧月生眼睛一眯,探手拿了进来,在眼前翻来覆去的看了一会儿,点点头:“嗯,有点儿意思!”

他对老周指了指,笑道:“老周,你看看,是哪个朝代的?”

老周忙凑到近前,拿到手上,看了看里面,又看了看底座,点头笑道:“掌柜的,应该是西周的。”

“嗯,老周,你的眼力一直没有退步。”萧月生笑了笑,在手上轻轻抛了抛。

小摊主人的眼珠紧盯着铜鼎,随着他一上一下,而上下转动,看上去颇为滑稽可笑。

他实在心中紧张,这可是真正的宝贝,若不是看在萧月生非富即贵上,他断不会拿出来。

萧月生点头道:“好罢,就暂且买下了,对了,将这些破烂也一块儿搭上来。”

“好嘞!”小摊主人忙不迭的答应下来。

老周忙焦急的道:“掌柜的,这……这……,这些破烂儿,要他们干嘛呀?!”

萧月生笑了笑:“回家摔着响儿听,省得摆在这里,丢人现眼,骗了别人。”

“掌柜的您真是菩萨心肠!”老周感慨着摇头,叹息不已,似乎做了什么赔本的买卖。

小摊的主人心中暗笑,这个家伙,确实荒唐,这么一些破烂儿,竟然真的买回去,却不是为别的,而是嫌这东西摆在大街上碍眼,等明天,自己还要弄一些过来。

萧月生淡淡看他一眼,哼道:“若是明天再见到你,还是摆一些破烂儿,莫怪我不客气了。”

他话音乍落,李士龙走上前一步,居高临下,俯视着这个小个子,冷冷盯着他,仿佛猛虎盯着恙羊观看。

小摊主登时心中狂跳,脚腿不知不觉中,已经软了下来,心惊胆颤,几乎憋不住,想要尿出来。

并非是他胆子太小,而是李士龙的身形,加之他功力精深,目光一扫,带着逼人的煞气,对于寻常人而言,委实像凶神一样。

李士龙带着鄙视,横了他一眼,不再吓他,免得真丢丑,惹来大伙儿的注意。

他转过身去,不再理会,仍未忘打量周围,警惕之意极强,丝毫不敢放松下来。

正在此时,忽然一声低啸响起,一道银光,划过空中,击向萧月生背心处。

李士龙直觉敏锐,在飞镖出手之际,已然觉察,腰间长剑一闪,出鞘挡出,划出一道光幕,挡在萧月生身后。

“叮”一声清鸣,火花四射,那枚飞镖被长剑击落,他刚要欣喜,厉啸声再响。

他心中大惊,自剑上的力道,他便知晓,发暗器之人,内力极深,虽然差自己一筹,却也相差不大。

如此人物,若是偷袭,委实防不胜防。

他转身沉喝:“老周,快扶着王爷走!”

说罢,长剑挥成一团,形成一道光幕,挡在萧月生背后,抵御着源源不绝的命令。

“小李子,小心为妙!”老周忙叫道,拉起萧月生,便要匆匆逃离这里。

萧月生一摆手,挣脱了他,沉声道:“不要慌,让他们来好了,我倒要看看,究竟何人这般大的胆子!”

“王爷,不知贼人的虚实,还是暂且一避,曰后再算总帐,好不好?!”老周急忙叫道,声音变得尖细,他恨不得打晕了萧月生,直接背着他走,免得他不听。

萧月生摆摆手,笑道:“我倒想看看,这些贼子的虚实!”

老周急得真跺脚,一脸的焦急:“我的好王爷,你看他们多凶,根本不会多说一句的,还是先撤了罢!”

萧月生淡淡一笑,道:“你先走,我坐下来看一看,说不定,能看到凶手的样子呢。”

他坐在马扎上,神情淡定,静静看着。

李士龙拦在他身前,长剑挥动,奇快如电,形成一道光幕,抵挡着暗器的冲击。

这些暗器,或是飞刀,或是袖箭,或是铁菩子,种类繁多,声声凄厉,奇快无比,但难逃光幕,一旦撞上,便化为飞星,跌落地上,如苍鹰折翅。

李士龙的剑法,得自大内武库,乃是难得的极上乘绝学,加之他内力深厚,施展进来,远非一般武林的高手可以匹敌。

李士龙回头,见萧月生仍在坐着,一动不动,根本没有先走一步之想,心下大急。

他沉声道:“王爷,属下抵挡一阵,你先走罢!”

萧月生摆手:“我留下断后,你们先走!”

李士龙如何能答应,沉声道:“王爷,你先走,我若是独自一人,又如何能应何不来?”

萧月生想了想,点头道:“嗯,有些道理,我先走罢。”

说罢,他站了起来,离开马扎,大摇大摆,转身朝外走去。

临走时,他朝着小摊的主人摆了摆手,淡淡道:“你莫要乱动,免得殃及池鱼。”

小摊的主人忙点头,感激不尽,却是不敢动弹,忙趴在地上,屁股撅起来,一动不动,听天由命。

萧月生转身往外走,老周跟在他身边,亦步亦趋,却是看也不看四周,步态苍老。

二人刚走出几步,忽然又跳出三人,朝萧月生两人扑过来,剑光如雪,划了过来。

这三人,身穿平常的袍衫,或青或蓝,脸上蒙着一块儿黑巾,完全挡住了脸,唯露出额头与眼睛。

他们剑光凌厉,分成三路,朝萧月生刺来,将他当成一个武林高手,毫不大意,亦不手软。

“放肆!”老周沉声一喝,身形一闪,倏的出现在萧月生跟前,探爪击出。

“叮叮叮”三道清鸣声响起,仿佛金铁交鸣声。

萧月生身形不动,任由老周施展。

老周身形倏然一闪,出现在三人身后,左掌拍出,轻飘飘的,像是情人的抚摸,看上去丝毫没有用力。

其中一人躲避不及,一掌拍中了他的背心。

“噗”他嘴里喷出一道血箭,直朝萧月生射过来,身子顿时委顿倒地,一动不动。

老周的洞察力,看似轻飘飘,软绵绵,使的却是绵掌,承自武当的绝学,至阴至柔,一掌拍中,虽然看不出伤痕,但五脏六腑,甚至骨头,都要碎为数段儿。

若是练至最高境界,朝豆腐一掌下去,豆腐无恙,豆腐下面的青石却化为粉碎。

老周虽然还没练到最高境界,却也差不太多,这一掌下去,对方的五脏六腑顿时化为肉块,断难活命了。

在老周眼中,这些亡命之徒,竟然敢刺杀王爷,罪该万死,直接一掌毙了,是对他莫大的恩德。

若是落在护卫司的手上,他们求死不能,非得要经过千刀万剐,方能平息王爷之怒。

他一掌下去,夺去一条人命,身形一闪,又到另一人身前,轻飘飘一掌拍下去。

这一人却早就提防,身形闪动,长剑挥舞。

另一个人,却是趁机朝萧月生刺了过来,身形奇快,宛如一道闪电般,瞬间到了萧月生跟前。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