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立倏地摇头，像是要甩掉这可怕的噩耗，语气越来越激动。
“不，不可能！你们骗我！是你们！是你们杀了我的家人！是你！赵毅！是你派人干的！”
他像是疯了一样，从地上弹起来，张牙舞爪地就朝着赵毅扑了过去，那样子恨不得生吞活剥了赵毅！
“放肆！”
武靖眼疾手快，箭步上前，手臂一横，箍住情绪失控的李立，冷声呵斥。
“李立，你清醒一点！若非殿下派人及时赶到，你那老父和幼子现在也已经是两具冰冷的尸体了！”
“是谁杀人，又是谁救的人，你自己问你老爹！”
武靖一挥手。
“带上来！”
很快，一个士卒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头发花白、脸上满是惊恐和泪痕的老者，另一个士卒怀里抱着一个用襁褓裹着、因为周围的动静而放声大哭的婴孩走了进来。
“爹！我的儿啊！”
李立看到死里逃生的父亲和幼子，紧绷的神经彻底断裂！他忽地哭出来，挣脱开武靖，连滚带爬地扑到老父面前，一把抱住老人的腿，又颤抖着手想去摸摸襁褓里的孩子，大声哭喊着。
“爹！到底怎么回事啊？是谁干的？！是谁干的啊？！”
老汉李勇显然也被吓坏了，浑身还在哆嗦，看到儿子更是老泪纵横，哀声怒骂。
“是那些天杀的啊！他们本来答应了，说只要你把东西给他们就放过我们一家人，不知道怎么就突然动手了，见人就砍，你娘和你两个弟弟都没了啊！”
李勇哭得几乎喘不上气，指着旁边的武靖，带着劫后余生的恐惧和感激。
“要不是这位将军带人冲进来，拼了命地跟那些黑衣人厮杀，杀退了他们，我跟你这可怜的孩子早就没命了啊！儿啊，我们差点就见不到你啊！”
听完老父带着血泪的哭诉，李立最后的力气也被抽空了。他瘫软在地，脸埋在冰冷的地面，发出野兽般绝望的嚎啕。
他狠狠地捶打着地面，手背很快就一片血肉模糊，但他浑然不觉，只是不断嘶吼着。
“为什么？！为什么不守信用？！啊？！我已经按你们说的去做了！我已经把那块腰牌偷出来给他们了！为什么还要杀我的家人？！”
“你们这群天杀的畜生！不得好死！不得好死啊！！”
李立的哭喊声在审讯室里回荡，充满了无尽的悔恨、痛苦和被背叛的愤怒。
旁边的陈有荣早已瘫倒在地，目光呆滞，仿佛灵魂已经被抽走。
赵毅看着眼前这人间惨剧，眼神中的杀意几乎凝成了实质。
陈有荣听完李立的老父那血泪交织的控诉，又眼睁睁看着李立这般疯魔绝望，哪里还撑得住这接二连三的打击？他眼前一黑，喉咙里发出意义不明的闷哼，整个人就软绵绵地往后倒去。
旁边的玄武军士卒也是见惯了场面，赶紧上前手脚麻利地将晕厥过去的陈有荣抬到墙角，掐人中，顺气，做着简单的施救。
赵毅没有催促，目光落在瘫在地上的李立，眼神深处翻涌着外人难以看懂的情绪。有愤怒，有杀意，但更多的是一种沉重的，几乎要将人压垮的疲惫。
又是这样的事，又是为了所谓的家人而被人拿捏，被人利用，最终落得家破人亡的下场，何其相似，又何其可悲！
赵毅想到了某些过往，眼神更加冷冽了几分。
过了好一会，绝望的哭闹声停了下来。
这时，赵毅才缓缓开口。
“是本皇子耽误了，若是能早一点查清这背后的弯弯绕绕，或许你们的家人还能留有一命。”
一声叹息，比任何直白的道歉都更让人心头一沉。
原本瘫软如泥，只剩下抽噎的李立，身体倏地一震，他抬起头，那双布满血丝、通红得吓人的眼睛盯住了赵毅。
那里面的情绪，不再是之前的疯狂和指责，而是万念俱灰后的麻木，以及被点燃的，不顾一切的疯狂。赵毅的话像是一把钥匙，忽地打开了他尘封的记忆和悔恨的闸门。
下一刻，他像是用尽了全身最后的力气，挣扎着朝着赵毅的方向，重重地跪了下去。
“不关殿下的事，是小人咎由自取！是小人该死！是小人混账！小人全都说出来，求殿下给小人的家里人报仇！”
“说！”
李立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将事情的原委完整说出来。
“是兵部刘侍郎家的公子刘芒，就是那个在京城里横行霸道，被人叫做刘恶少的畜生！”
“大概是五天前，他突然派人找到了小的，一见面就甩给了小人几封信。”
他忽地哽咽了一下，眼泪再次汹涌而出。
“那上面是我老娘、我婆娘、还有我两个儿子亲手写的字，他们不知什么时候，全都被控制起来了！”
“小人当时吓懵了，刘芒那畜生说，只要小人帮他一个小忙，保证小人全家老小平平安安，一个都不会少！事成之后，还给小人一百两银子！”
“然后，他让小人利用夜间当值看守库房的便利，从军器监丙字号封存库房里偷一批腰刀，他还指明了，要岳家军以前用过的那种旧制式腰刀！”
赵毅眼神一凝，思索着李立话里的真实度。
“在军器监的库房偷东西，那可是会掉脑袋的！小人当场就说不干，可是刘芒让小人掂量掂量，是几把破刀重要，还是全家人的命重要。”
“他还安抚小人说，不用偷太多，也不用小人一个人冒险，只要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弄个十来把就行，主要是要那上面的岳家标记！”
李立艰难地扭头，看了一眼墙角刚刚被掐醒，正一脸绝望的陈有荣。
“他还告诉小人，说他已经找好了另一个帮手，就是陈有荣。”
陈有荣听到了自己的名字，挣扎着被旁边的士卒扶着坐起来，虽然气息微弱，但还是用尽力气，朝着赵毅的方向虚弱地开口。
“殿下，李百户说的句句属实，那刘芒也是这么逼小的，拿一家老小的性命威胁小的，小的不敢不从啊！”
陈有荣说着说着，又低声啜泣起来。
有了陈有荣的印证，李立更是哭得涕泪横流，整张脸混杂着鼻涕眼泪，还有刚才磕头蹭破皮渗出的血迹，看起来狼狈又可怜到了极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