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林枫离开家去学校之前，家里发生了一件大事。
他们家要被拆了。
上面的文件下来，拆迁的事情板上钉钉了，这几条老街都被划进去了，意思是都要拆。
据说要盖新大楼，好多局都要挪过来，还会盖新小区。
毕竟晨曦中学在这里，最好的中学，除了家里很有钱送去上高级贵族学校或者送出国的，大多数中产家庭都会选择把孩子送去这里上学。周围全是人员复杂的老街，长此以往也不太好，有很多家长早就有意见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大家都在议论纷纷。
倒是林枫听了之后，冷不丁说了一句：“你俩这证领的可真是时候啊。”
是按照人头来分钱的。
现在这个家里，原本只有两个成员，现在多了一个，能多分好多。
当然，对他们现在来说，多出来的那些不算什么。可林枫还是觉得他可真幸运。
这消息一年又一年的传，可一直没有成真，直到今年，周川满22了，终于能领证了，然后这事就变成现实了？这也太巧了吧。
他嘀嘀咕咕的声音刚好被周川听到，目光顿了顿，抬眼看他，面无表情的问：“你什么时候走？”
假期都过去了，但他还在家，瞧着好像没有想走的意思。
林枫皱了皱鼻子，“你就这么不待见我？”
“不会。”周川皮笑肉不笑，“我很待见你，很喜欢给你做饭，很期待你能继续留在家。”
林枫：“……”
他烦躁的抓了把头发，不高兴的撇嘴，“得了得了，不在家碍眼了，我买了明天的机票。”
周川默默弯起唇角，点点头，“好的，有事跟我打电话。”
林枫对他呵呵一声，顺带翻了个白眼。
“……”
家里有周川在，林枫也没有那么担心姐姐一个人应付不过来，他放心的走了，又要很久才能回家。
至于家里的事，拆了之后，是要赔偿款还是要产权置换，需要一家之主拍板做最后的决定。
“我在这里住了好多年，在这里长大，在这里遇到你，我想留下。”林溪做出了决定。
她最近生理期到了，肚子上放了个暖水袋，脸色有几分泛白。
周川在床边给她倒水，听了这话，没觉得意外，微微颔首，轻笑：“我猜也是……”
“刨除感情因素，客观的说，这里位置不错，以后的房价不会低的，留下也挺好。家里的面积应该能分到一套不小的房子。”
有两种选择，一种拿大钱走人，去别的地方买新房，一种不拿钱，或拿很少的钱，等着新房子建好，等着在新小区里分一套毛坯房。说实在的，要等挺久。
如果家里不是那么富裕的，可能会选择拿钱走人。如果是以前的林溪，可能还会纠结，可现在的她，就是很坚定的不想走。
“李婶跟我说，她也打算留下。她说她喜欢开店，以后想着新小区建好了，她在楼下盘个店，开个小卖部，比卖鱼轻松点。”
其实大家都不舍得走的。
原本心心念念的想被拆，这会儿真要拆了，又有点难受了。上哪去买邻里关系这么好，地理位置也不错的房子？
一打听才知道，街道里一大半家庭都选择了留下。
周川笑了笑，把热水递给她，“到时候会分到一个小区，楼上楼下也不怕会有恶邻。”
“对啊，想想也还不错。”林溪喝了一口水，可肚子又突然抽痛了一下，忍不住轻轻“嘶”了一声。
“你每次都这么疼……”周川脸色一变，坐在床边，紧紧锁着眉，抓住她的手，恨不得替她疼。
“我没事，你别担心，都习惯了。”林溪对他安抚的摇了摇头。
“我爸妈去世那年，我奶奶总是神神叨叨，我带她去医院看眼睛，路过一个小桥，她突然变了脸，疯疯癫癫的，力气好大，一下子就把我推进河里面了……我溺水了，差点死掉，是李婶路过，及时喊了人，才救了我。”
“小枫那时候还小，他不知道具体情况，一直以为只是意外。”
周川竖着耳朵仔细的听，听到她说她溺水的时候，手都跟着下意识的用力。
“你怪奶奶吗？”他喊奶奶倒是喊的自然。
林溪默了一秒，轻轻开口：“我不怪她。她的精神时好时坏，我知道她不是故意的。”因为后来奶奶意识清醒之后，很自责，虽然她身体的语言系统早就不怎么管用了，可还是整天哭，看得人心里很难受。
生理期会疼，是那次意外之后留下的病根。小时候林溪以为大家都会疼，所以总是自己忍着，后来长大后，去医院看过，医生说是溺水留下的病根，来晚了，已经看不好了。
周川听了，心里挺不是滋味，眼底溢满了心疼，把掌心轻轻覆在她小腹上，很温柔的给她揉肚子。“你疼了就掐我，我陪你一起疼。”
“……”
“贱人！长得也不怎么样，怎么就勾的阿瑞非你不可了？你到底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
身子单薄的女孩被结结实实扇了一巴掌，整个人像断了线的木偶，踉跄着重重跌倒在地。
原本的蒙蒙细雨变大了，风卷着雨水打在脸上，泛起密密麻麻的疼。
远处，周川打着一把黑伞，安安静静的站在街道口，手上提着一个大号透明塑料袋，塑料袋里装着一瓶酱油，两袋卫生巾和一些巧克力、薯片饼干之类的零食，袋子很大，却也被装满了。
雨水斜斜打在他脚下，溅湿了裤腿。
他目睹了一场蒋明瑞的前女友私下欺负现女友的大戏。
微微挑了挑眉，没急着走。
那个打人的女生狠狠踹了苗灿灿一脚，接着骂骂咧咧的跑了，路过周川身边的时候明显愣了一下，接着昂首挺胸的继续跑，似乎不觉得做了什么错事。
苗灿灿一个人瘫坐在冰冷的地面，掌心被地上的碎石子划出了血丝，表情呆滞，眼神空洞。
周川眸光一闪，终于抬步慢慢靠近，一边走，一边从兜里拿出一张名片，单手递给她。
苗灿灿愣愣的抬起头，透过雨幕看到他的脸，眼底飞快闪过一道诧异。
林枫的姐夫？
见她神色怔愣，周川表情不变，弯腰把名片放在地面上，任由名片落在湿润的地面，被新降下来的雨水打湿。随后也没多说什么，转身走了。
他的身影渐渐看不到了，苗灿灿依旧坐在地上，浑身湿透了，脸上火辣辣的疼。好半天，才抬手把那名片拿起来，下意识低声念出了上面的字：“情感培训班……”
“……”
最近卖废品的有好多。
早晚是要准备搬家的，家里一些旧的，不想要了的，能卖的就要卖掉了。
附近的店大多都还开着，能开一天是一天吧，以后就没得开了，大家都是这么想的，多挣一天钱是一天。
可林家的烧烤店却彻底歇业了。实际上，他们早就不指着烧烤店挣钱了。
林溪给小王结了工钱，还多给他发了红包，“小王在店里干了好几年了，一直很勤快，也帮了我们很多，谢谢你啊。”
小王笑得腼腆，“哪有，林溪姐，是我该谢谢你。你给的工钱多，这活也不累，我还学了一身本事呢。我妈说了，到时候给我盘个店，我也开个烧烤店。”他知道林溪家不会再做烧烤店生意了，也不担心会抢客人。
小王走了，当天傍晚，他妈妈过来了，找到林溪，送了一大袋鸡蛋，说是谢谢她这些年的照顾，她家小王也不混了，也懂算账了，也有心要好好过日子了。
小王以前的确是个叛逆的，可自从来到林家烧烤店当员工，看着林家这一家人越来越好，看着周川和林溪的相处，学到了好多，也成熟了不少。
小王妈妈走了之后，林溪把她送来的鸡蛋放好，等周川回家之后笑着跟他说：“其实他该谢谢你的，是你雇的他。”
“不，就是该谢你，你是老板，你不点头，他才没机会过来。”
周川一边说一边撸起袖子，在一楼忙忙碌碌的收拾，准备把一些桌椅什么的都卖掉。
一楼收拾干净之后很空了，桌椅都没了，一进门还有点不适应。
十月一号那天林枫买了红酒，不过一直没人喝。周川晚上去阳台收衣服的时候余光一扫，恰好看到了，拿出来看了眼度数，回房间的时候问：“姐姐会喝酒吗？”
“会的，不过不怎么喜欢，酒量不太好。”林溪在家里没怎么喝过酒，应该说一次都没有，反正周川是没见她喝过。
“在外面有喝醉过吗？”他默了默，又问。
“这个还真没有。”
林溪抬起脸看他，“无论和谁在一起，我在外面都不会让自己喝醉的。”
顿了顿，又笑了，“小川还记得吗，那年，你喝醉了，一个人醉醺醺坐在便利店门口……如果当时有坏人，看你这么好看，或许就把你带走了。”
“带走做什么？”周川微微挑眉，拿着一瓶酒靠近，哑声说：“姐姐有没有想过对我做点什么？唔……我想应该不会的。毕竟姐姐只把我当弟弟……”
他越来越靠近，语气轻哄：“这酒是好酒，要不要喝一点？”
“好啊。”她答应了。
“……”
林溪喝醉酒是什么样子的？
周川今晚看到了。
白皙的指尖一点一点的划过他的喉结，像软乎乎的小猫一样趴在他胸前，亲了他一口，尝到了酒味。于是就像一个赢了游戏的小孩，笑得很自信，揪着他的耳朵轻轻启唇，吐出一句气音：“我没醉，是你醉了。”
尾音微微上扬，像是带着无形的钩子，不轻不重的勾着他的心尖，心软的一塌糊涂。
周川怔怔凝视着眼前的女孩，单手护住她的腰，免得她摔下去，可能是不知不觉的加重了力道，她感觉到了疼，嘴里咕哝出一句斥责。
“嘶……真讨厌。”
嘴上说着讨厌，可动作却很亲近，很魅惑，很大胆。
要疯了。
周川晕乎乎的想。
或许老婆说的没错，是他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