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片空旷的区域周围有一圈模样古怪的灯奴,每个灯奴都捧着点亮了的灯油盘跪在地上。
灯奴的模样以阮朔的审美来看,模样都很奇怪。
全是人身动物头,刻的还不是同一种动物,有牛、有蛇、有大象、有老虎……全都栩栩如生,看起来让人有种进入了百兽园的感觉。
阮朔知道自己再怎么研究也看不懂,也就没有贸然凑上去看。
被沙虫虫母控制着带入地下的沙虫悄然隐藏在了黑暗中,随时都能听候调遣。
原本走在前面的黑瞎子回过头,站在人群前对阮朔招招手,“过来吧。”
阮朔顺着声音望去。
昏暗的灯光照在前方乌泱泱一片人的身上,阮朔一眼就看见了站在队伍最边上的张起灵。
对方和众人一样背着装备、穿戴相似,可是那股独特的气质却出众到让人实在无法忽视。
看见张起灵的第一眼,阮朔就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总感觉自己做错了什么事似的,浑身不自在。
别别扭扭的走到陈皮阿四的一堆伙计面前,还不等阮朔调整好情绪,有那么一两个伙计主动走出来,对着阮朔打招呼。
“朔哥好。”
“朔哥好。”
这几人阮朔不熟,只是见过几面。但阮朔猜得出他们要么和中蛊四人组关系不错,要么就是那种胆小却眼尖的人。
见到自己控蛊杀人、解蛊救人的全过程,现在想提前和自己攀一攀关系,混个眼熟。
阮朔没有拒绝这种临时的好意,点点头,没说话,走到了张起灵的身边。
虽然不自在,但还是这里让他感觉最安全。
张起灵抬眸,视线落在阮朔左肩上的网团上。
阮朔感觉自己被这种平静的眼神看的耳根不断冒热气,整个人的体温都要失衡。
在心里唾骂自己两句后,阮朔给自己洗脑。
他喜欢我,我不喜欢他。
他喜欢我,我不喜欢他。
所以该害羞也是阿坤害羞,我脸红个什么劲。
如此五秒。
阮朔笑着伸手摸了摸沙虫虫母刚结好的白色虫网,“这是我的蛊,肥肥胖胖的,很可爱,你要不要摸摸?它在网里,很软。”
原本和阮朔打过了招呼的几人后背一凉,纷纷往距离阮朔更远的方向退了几步,生怕不小心被蛊虫缠上。
张起灵没有回答阮朔。
阮朔耸耸肩,早习惯了对方问十句也未必会回两句的日常行为模式。
倒是黑瞎子好奇的走过来,仗着身高优势,从上往下的俯视了一眼。
“路上我还没看见它在呢,你什么时候拿出来的?”
“这可是秘密,蛊师怎么能让别人知道他的蛊都藏在哪了?黑爷要是好奇,我也让你摸摸。软软的,很有弹性哦。”
说着,阮朔转身,将左肩大方展示而出。
黑瞎子清咳两声,没有第一时间伸出手,而是看了看张起灵。
后者简单点头。
得了张起灵的回应,黑瞎子对阮朔肩膀上的沙虫虫母放下了戒备,当真伸出了手。
“哟,还真是。”黑瞎子捻了捻自己刚刚接触到网团的指腹。
“不会带毒吧?要是带毒,瞎子我可出师未捷死你手了。”
阮朔往后退半步,朝张起灵身边站了些,假话兑着真话一块说。
“放心吧,黑爷。我养的蛊,我想让它有毒,它就有毒。想让它没毒,它就绝不可能有毒。”
“况且黑爷是兄弟,我怎么可能会害兄弟呢?”
“你这话说的,瞎子我爱听。”
黑瞎子没去猜测阮朔所言真假,而是伸手推了推鼻梁上的墨镜,墨镜遮挡住的视线落在人群中几个暗中窥视着阮朔的几人。
无本的买卖他黑瞎子向来不爱做,人与人之间的勾心斗角、暗中使计他也不爱搭理。
毕竟活了这么久,很多在别人看起来惊奇的事情,他已经反反复复的经历了许多遍,实在是……对这些小孩的伎俩嗤之以鼻啊——
确认人群中大概有几类人后,黑瞎子看了一眼张起灵,随后和阮朔简单闲扯了几句,就离开两人,朝着陈皮阿四所在的位置而去。
老丁就在陈皮阿四的身边,看样子,他们已经等了许久。
殿后的齐略从地道口走出,走到陈皮阿四身边,弯腰凑在对方跟前,“四阿公,人齐了。床底的入口我也复原了,不会有人注意到。”
陈皮阿四抬起头,苍老锐利的眸子环顾一圈。
“走。”
*
阮朔知道墓分大小、风格、年代,之前被限制人身自由的时候他没少被推进墓穴里探路。
但那些墓大多是乡野豪绅、偏远贵族、大户人家群葬的墓,和这次进入的玄武墓完全没法比。
老丁在前面带路,黑瞎子和陈皮阿四走在队伍的前面,阮朔跟着张起灵在后,齐略和大多数伙计走在队伍的中间。
一群人在这条长到近乎看不见尽头的路上走了许久,愣是没走到远处的门边。
而这一路上,最不缺的就是各式各样的人身动物头的跪姿灯奴。
看起来就像是这座墓主人在地下建立了一个豪华的宫殿,光是宫殿外的御道就让阮朔走的有些岔气。
无他,太长了。
从陈皮阿四喊了“走”之后,阮朔觉得自己起码在这条几乎看不见尽头的御道上走了整整一个小时。
这距离,几乎是从玄武心脏的位置连贯到玄武左爪。
“我服了,地上不够住吗?非要在下面挖这么大空间?不怕地震震塌了?”阮朔踮脚仰头,看了看前方,实在是忍不住吐槽。
之前和黑瞎子、齐略一块去罪人涧取蛊坛的林华正巧就在阮朔和张起灵的前面不远,听见阮朔这声吐槽,笑着回头,放慢了些脚步。
“朔哥,你年纪小,可能不了解那些大人物的思想。他们有权、有钱,极大程度上将物欲满足后,心里就会生出一些虚无缥缈的渴望。”
“这些渴望可能是重生、长生,反正是……绞尽脑汁的想着把一切权力、金钱都永恒的握在手里。”
“这种情况下,墓,自然而然就成了他们在这个世上的王国。很多地上没有的东西,都是被那些死人藏在了地下。当然是要多豪华就有多豪华。”
说着,这个年轻的小伙子非常兴奋的攥了攥拳头,脸上满满都是对墓中一切宝物的期待。
“而且这片地区很少发生地震,五级以上的,在历史上都没出现过,您就放宽心吧。”
听着林华说完,阮朔眯了眯眼睛,借着昏暗的灯光看清了对方的脸。
“你……有点眼熟。”
林华用拿着手电的那只手在耳朵上挠了挠,收敛了些期待的表情,变得有些拘谨,不太好意思和阮朔对视。
“我叫林华,昨天我差点伸手打开安子他们放蛊虫的衣柜,还是朔哥你伸手拦住了,不然可能躺床上赤条条的要加我一个。”
“那个……朔哥要是不嫌弃,直接叫我林子就行。”
林华说完,挠耳朵的手还是没从耳后收回,像是一半紧张一半尴尬,让手无处安放。
阮朔抿唇不语,用一个比较客套的笑容回应对方,没接话茬。
不在阮朔可信任范围内的人,大多都会收获这种乖孩子的假笑。
林华看着阮朔的脸愣了愣,再次伸手挠了挠耳后,略有些羞怯,却还是大着胆子试图走在阮朔的身边。
“朔哥,你背包里的东西重不重?要不要把一些用不上的放我包里,我力气大、速度还快,能帮你扛。”林华反手在身后,拍了拍自己的包。
阮朔偏过头,用余光扫了一眼自己背着的装备,微笑拒绝,“不用了,你还是保存好体力吧,这里的御道都这么长,真要进入更深的地下,恐怕要走的路更多。我自己可以,不劳你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