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天亮还有几个时辰，赵琮让厨房准备了宵夜。
林清婉毕竟躺了好几日，身上有些软，暮雪和秋红扶着她在里间走了几个来回活动身体才好些。
“清婉小姐，一块儿吃点？”朱安热络地唤。
林清婉再次死而复生，确实很饿，“好。”
赵琮在主位，朱安和林清婉一左一右，每道菜上来，两人都是先等他动了筷子再吃。
“清婉小姐，尝尝这丸子，稍微有点辣，但特别香。”朱安嘴里嚼着，迫不及待推荐给她。
林清婉夹了一颗，“确实好吃。”
“不辣，是蒜末多了些。”
朱安看着她，“清婉小姐也喜欢蒜蓉味道？”
林清婉点头，饱腹感总能给人带来新的希望和盼头，她眼睛亮亮的，“朱太医也喜欢？”
两人一拍即合，越说越发现聊得来。
赵琮夹在中间，碗里的饭是一点都不香。
忍无可忍，他打断两人话题，催促朱安，“父皇病重。”
朱安：“微臣知道，吃完宵夜就走。”
“你都吃三碗饭了，还没饱？”
朱安笑笑，“这几日没怎么吃。”
赵琮顿了一下，眸色微沉，“吃多了不消化。来人，陪朱太医走回宫，消消食。”
朱安心里有数，但还是觉得天塌了，“太子，微臣···”
“沈序，你亲自陪着。”
朱安连一句告辞的话都没来得及和林清婉说就被沈序架出去了。
出了小院，沈序嘲弄他，“朱太医真是胆大包天啊，在太子面前和清婉小姐有说有笑的。”
朱安叹了口气，“你懂什么？我是恨铁不成钢。”
“就太子爷那直来直去的性子，什么时候能给小殿下找到母亲啊。”
沈序不懂，“跟您今儿惹人嫌有关系？”
朱安啧了一声，一脸的“你跟你主子一样不开窍”。
“太子赶我出来就说明他吃醋了。我一说谁都能给清婉小姐输血，他当下就不高兴了。”
“再看他马不停蹄过来，自己脱衣裳上床输血的积极劲儿呦！”
朱安挑眉，“虽说一个男子不能看他说什么，要看他做什么。但太子爷闷葫芦一个，该说还得说。”
沈序皱眉，“照您现在这个速度，回到宫里就天亮了。”
朱安瞬间颓丧，他一步都不想走。
屋里。
朱安一走，林清婉也放下筷子，“太子，我、吃好了。”
赵琮夹了一筷子黄瓜丝，动作一顿，“朱太医在就吃得多，他一走就不吃了。”
“瞧着是孤打扰你们兴致了？”
林清婉不敢点头。
之前和枫儿一起吃饭，太子往那儿一坐，压迫感就来了，吃得不松快。
今儿朱太医在，气氛欢脱，她自然也高兴。
朱太医一走，难不成她和太子说笑？
见她沉默，赵琮心里的闷气更大了，看来他说对了。
即便脸色冷得厉害，他还是把黄瓜丝夹给她，“以后有什么打算？”
林清婉看着面前的黄瓜丝，犹豫片刻拿起了筷子，赵琮面色也稍微好了点。
“找个离京城远点的地方落脚，我和陶掌柜合作得还不错，应该也缺不了银子，不愁度日。”
她说完看了赵琮一眼，正好对上他冷睿的目光。
赵琮说不上什么表情，“嗯，有银子不但能度日，还能找年轻健康的身体给你输血，这么说起来你往后的日子还真是让人羡慕。”
林清婉脑袋转得飞快，太子这是什么意思？听着也不像是真心祝福她。
“太子若是闲暇了，也可过来坐坐，我备好茶点。”她说得小心。
赵琮唇角勾起一点冷笑，“孤国事繁忙，只怕没有闲暇功夫。”
“那···”林清婉抿唇，“我日夜为太子祈福，求大宁风调雨顺？”
赵琮压直唇角，凝视着她的目光有点复杂，连他自己都说不清在别扭什么。
“说得你比天坛还要灵，祈祈福就能万事顺心了。”
啧，林清婉揉着帕子，那太子想听什么？
“心诚则灵。”她又道，“太子是清婉的救命恩人，我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如今还能有未来可盼，全仰仗太子。”
“余生必然盼您福寿绵长。”
赵琮饮了口半凉的茶，心道，她说的都是好话，态度也很虔诚，怎么他听着就不舒服？
她不欠自己，是他欠人家。
虽说一路护着她，但几次生死险境到底是他做得不够，包括她身中剧毒也是他的疏忽。
赵琮脑补了她隐居世外桃源的日子，再对比自己要和父皇博弈，还要安抚敬王一脉，登基之路仍急不得。
即便成功坐上了那个位子，也是要殚精竭虑一辈子。
身边···
没个能说话的。
两边思想来扯着他，赵琮生出几分焦躁来。
“哼，坐在皇位上的有几个能福寿绵长，你别白费那些功夫。”他自嘲一笑。
林清婉心口微微收紧，“以后还有小殿下帮您分忧。”
赵琮气笑了，“他整日就知道给孤找正妃，长大了保不齐忙着自己找良缘，哪儿指望得上。”
枫儿和正妃同时提起，两人都觉尴尬。
赵琮也不知他在盼什么，生怕错过她脸上丝毫表情。
林清婉垂着眼睫，情绪藏得极好，“小殿下率真活泼，再大些就好了，太子不必担心。”
赵琮手指微蜷，脑子里只有一句话，她连枫儿都不管了！
枫儿那么喜欢她，那么可爱，她连犹豫都没有！
也对，她把后路安排得那么好，哪儿还能顾上一个小孩子。
反正枫儿也当她死了，都哭晕过去了。若是知道林清婉一点儿都不惦记他，还不知道小崽子要难过成什么样。
让她走！
赵琮心里气呼呼的，打算把话说死，往后再不来往本就是原来的决定。
可他开口时带着一肚子的气，“孤救了你这么多次，你说走就走？”
“知恩图报提都不提？”
林清婉清冷的眸子一凝，嘴唇动了一下，没说出话来。
赵琮自己也怔了一瞬，竟没控制住，沉声道，“枫儿以为你死了，哭晕了过去，睡梦中还在抽噎，一口一声地叫你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