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南雄南门发生激战时,驻守在西门和北门的两个连粤军根本就不敢动弹,深恐中了敌人的调虎离山之计,可短短三分钟不到,城中师部传来的剧烈爆炸和团团刺眼的烈焰吓坏了两个连的官兵,深恐背上见死不救罪名的两位连长几乎同时带队增援师部。
可一切都来不及了
当两百余官兵冲进火光熊熊面目全非的师部时,激烈的交战已经停止多时,地面上全都是警卫营弟兄残缺不全的尸体和伤员痛苦的呻吟声,全师最精锐的两个连官兵在不到十分钟的交战中死伤大半,师长被抢走的消息传出之后,率部来援的一位连长当即瘫倒在地。
另一位胆气雄壮的连长呆滞片刻,一把拽过幸存的警卫营副营长厉声询问,随后高呼麾下弟兄随自己追出东门,可追出城外不到一公里,立即遭到对手断后分队的伏击,近半官兵被击中倒下,剩下一半转身就逃,悍不畏死的连长来不及开一枪,就被密集的子弹削掉半个脑袋。
清晨,南雄东北三十八公里,乌泾镇。
被对手骚扰了一夜的粤军五千官兵疲惫不堪,大部分官兵连早饭都不愿吃倒头就睡,率领各部主官巡营的师参谋长邓伯涵见此情况担忧不已,与受伤后脑袋包成印度阿三摸样的三十九旅旅长叶锦华、四十旅旅长关汉琛商议过后,只能狠下心来将所有官兵赶起,胡乱找些东西填饱肚子立即派出搜索队前出侦察,各部主力按顺序依次出发,开往前方十四公里外的界址镇,哪怕不打也要进入战场与敌人形成对峙之势。
按照邓伯涵的打算,开进战场距离敌军五公里之后全军再做休息,兵力相当的敌人绝不会放弃自己占据的优势地形,主动向本部发起攻击,届时再致电师长陈章请示作战命令,就有了充分的休息理由。
如果继续留在乌泾镇停滞不前的话,邓伯涵和两名旅长都担不起“临阵怯懦、裹足不前”的罪名
上午八点三十分,东南方向的天际间缓缓涌来的灰色云层遮住了炎热的朝阳,由缺员大半的粤军第三十九旅残部组成的预备队最后一个离开乌泾镇,唯独师属炮兵连官兵还在磨磨蹭蹭地牵来驮马,骂骂咧咧地将八门法国施耐德nl909改进型75山炮与挽马连在一起。
负责弹药运送的辎重连官兵只能围着十几辆沉重的马车,远远地看着炮连官兵的一举一动,谁也不敢得罪军中最有技术、待遇也最优厚的炮兵。
九点十分,前面的第三十九旅已经没了影子,身形健壮歪戴军帽的炮兵连长才下达出发命令。
牵拉火炮和运输弹药的长长队伍走出镇外防御工事一公里,从侧后移动到位的罗钰铭第一团突击营弟兄立即发动,四百余官兵跃出藏身的稻田和水沟,前面一字排开的十五挺捷克机枪和五十余支冲锋枪射出的密集子弹,将毫无防备的粤军炮兵和辎重兵打得惨叫不止,转眼间死伤过半,四百余头戴钢盔浑身湿透的官兵只用一个冲锋,就将残存之敌彻底控制。
营长韩铁城用手枪顶着炮兵连长的脑袋,逼迫他服从命令,倔强的炮兵连长大声怒骂,韩铁城手指一扣枪声响起,炮兵连长顿时脑浆四射应声倒地,韩铁城再次移动枪口,指向前面吓得小便失禁的炮兵排长,不费什么功夫就让幸存的数十粤军炮兵飞快动起来。
十分钟不到,八门火炮被迅速拖回后方阵地一字排开,黑黝黝的炮口直指前方开向战场的粤军部队,幸存的八十余名粤军辎重兵在上百支枪口逼迫下,老老实实地把马车赶到炮阵后方,不用进一步命令就主动将车上的炮弹一箱箱搬下来。
与此同时,罗钰铭和田正刚率领的三千余官兵源源不断地从南面山脚下的密林和山包后方冲过来,转眼间占领了镇外无人看守的防御阵地,直到此时,已经走远的粤军才匆匆派出百余官兵返身过来查看情况。
田正刚放下望远镜,大声报出一组组数字,刚布置到位的迫击炮连弟兄飞快忙碌起来,半分钟后来了个齐射,二十四枚炮弹呼啸而出,转眼落到了快速跑来的百余粤军官兵四周,将这百余粤军官兵炸得鬼哭狼嚎。
没等硝烟散尽,幸存的七十余名粤军官兵转身就逃,坑坑洼洼的地面上留下了二十多具尸体,以及十余名哀嚎不止的伤兵。
罗钰铭见状连连摇头,说粤军太不经打了,阵地上的弟兄们却乐得手舞足蹈,纷纷赞扬机炮营弟兄打得好打得准,田正刚也狠狠表扬一番自己的弟兄,然后跑到罗钰铭身边低声商议。
罗钰铭点点头,举起大手向后挥了挥,数十官兵立刻将阵地后方的十余名粤军侦察兵押上前,罗钰铭非常大度地命令弟兄们给俘虏们松绑,和颜悦色地与俘虏中的两名尉官商量起来,可弄了半天两名被俘尉官仍然听不懂罗钰铭说些什么。
罗钰铭无奈之下,只好把躲在一旁看热闹的田正刚请了过来,憋屈地骂了两句便悻悻站到一边。
在中央军校进修了三年的田正刚勉强听得懂广东话,可除了骂娘的几句其他都不会说,不过官话倒说得不错:
“二位,其实这一仗我们也不想打,毕竟大家都是中国人,不久前大家还是一个战壕里的兄弟,同室操戈何其可悲?可是,你们的陈总司令要当广东的土皇帝,中央命令我们前来讨伐,我们也只能硬着头皮来了……相信你也看到了,我们这两团迂回包围贵军的人马足有三千五百多人,占领了你们的防御阵地,缴获了你们的八门大炮,你们那四千多弟兄在我们的两面夹击之下还怎么打?”
“你再看看我们的军装和武器装备,哪一样不比你们强?我还可以告诉你,我们新编第十旅的总兵力并非对外声称的四千五百人,而是七千六百余名弟兄,你们如今处在我优势兵力的夹击之中,这仗怎么打?别说打了,你们的弟兄昨天走了一天,昨晚又被我们袭扰一夜没睡觉,现在能不能跑起来都成问题……”
“长官,你直说吧,想让我们怎么办?”高瘦的粤军中尉是四十旅的侦察排长,一看就是个明白人,官话说得很不错。
田正刚高兴地点点头:“我放你们回去,请你们尽快赶往前面告诉你们的长官,只要放下武器,就能获得我们的优待……你也知道这么多年来的内战惯例,除非深仇大恨,从没有赶尽杀绝的,通常是一方妥协之后,双方就像什么事情也没发生一样坐下来慢慢谈,谈完了各自拍拍屁股走人,我们回去有奖励,你们回去之后仍然继续当你们的兵,何乐而不为呢?”
田正刚说完,问一旁的连长要过粤军中尉的武装带和勃朗宁手枪,客气地送到粤军中尉手里:“你的东西,拿上吧。”
粤军中尉叹了口气,接过连着枪套和手枪的武装带,默默系上,后退半步向田正刚敬了个礼:“谢谢长官,在下一定把长官的话带到”
田正刚笑了笑,示意周围弟兄让开一条路,十余名被俘侦察兵在中尉排长的带领下,空着双手,垂着脑袋走向阵地前方,十余分钟之后就被火速回头阻击的粤军大队人马给接走。
界址镇以南八公里,惶恐不安的四千多粤军官兵已经停止了前进,四十旅的两个步兵团正在队伍前后方抢修工事,各团营的侦查兵全部爬上两侧高地,举起望远镜严密观察两头的敌人动向。
阵地中央紧靠北侧山体的临时指挥部里,乱了方寸的两个粤军旅长激烈地争吵起来,参谋长邓伯涵焦急催促报务员不停发报,一定要想方设法和师部取得联系,从两个旅集中而来的另外两部无线电台也发出繁忙的“滴滴”声。
不久,三十九旅的通信参谋大喊一声,转身将匆匆译出的电文递给来到面前的邓伯涵,脸上满是惊恐之色:“参谋长,电报署名……竟然是中央陆军新编第十旅旅长吴铭。”
“什么?”
邓伯涵惊叫起来,抢过电文立刻阅读,抬起头时已是满脸震惊:“这个吴铭声称,他的一个营官兵已于今日凌晨,成功袭击了我们的师部,抓走了师座,最后还责令我们于中午十二点之前必须无条件投降,不要再做无谓的牺牲。”
“这这……怎么可能?他从哪里搞到我们的密电码的?”
脑袋包着厚厚纱布的叶锦华大叫起来,其他将校已被这个不可思议的消息震得目瞪口呆。
邓伯涵痛苦地摇摇头:“很可能是真的,否则不可能电话打不通,无线电也没有回音……我们的主力已经尽数开出,南雄城里只剩下师部警卫营和三个不堪一战的后勤连队,而且距离敌人控制地区不到五十公里,敌人完全有能力派出一个营袭击我们的后方……”
“报告昨晚失踪的第四十旅侦察排长廖振南和十二名弟兄,被敌人放回来了。”
“啊……快,快把人带过来,动作要快”
邓伯涵和一群将校立刻涌上前,紧紧盯着小跑而来的廖振南和一群狼狈不堪的侦察兵,连声询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听完廖振南的陈述和转告,一个个如同霜打的茄子,瞬间失去了力气和勇气。
一个小时后,数年来从未亲自做出决策的第十四师参谋长邓伯涵,终于做出了一生中最为艰难的决定:
“命令弟兄们放下武器吧,希望那个吴铭言而有信,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