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摊后还是同原先一样，姜灵和裴钰先把摊子停到所谓的住处，然后再去大理寺复命。
黄昏的余晖洒在两人肩头，将他们的身影拉得很长。
裴钰与往常一样推着小车，木轮与青石板路摩擦发出吱呀声响，只是姜灵发现他时不时会悄悄回头张望。
而且今日同往日不同，把东西放好要去大理寺前，裴钰是格外谨慎。
他先是让姜灵换了一身便于行动的藏青色短打。然后再告诉姜灵，今日不直接出门，要翻了后院墙，从隐蔽处离开。
而且趁着姜灵换衣服的功夫，裴钰还去厨房烧了灶火，在锅里更是放上满满一锅水。
“这是？”
姜灵心中奇怪，这人都要出去了，裴钰怎还要往锅里烧水。
但裴钰听了只是嘴角微扬，露出一抹神秘的微笑。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手指是轻轻点了点锅沿，开口道：“今日咱已经瞧见那周家管家了。”
“若是他派人来查，屋里没有动静，恐怕会引人进来探查，这样反倒容易生事。”
说着他竖起食指放在唇边，示意姜灵需要更加小心。
裴钰在军中也做过斥候，经历过生死边缘，更是清楚跟踪别人与甩脱别人的技巧。
他的五感敏锐，眼神更是锐利，能够轻易捕捉到细微的动静。
若不是姜灵有国子监的背书和大理寺寺卿的引荐，裴钰是早将她当做另一个人。
不然以他的能力，早该将姜灵拙劣的伪装给掀开了。
而此时，听得他这样说，姜灵是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眼里不禁闪过一丝赞赏。
对裴钰的周密考虑，她真是颇为佩服。
不过佩服归佩服，眼下姜灵心里也是暗自盘算起来。
【没想到他竟这样细致！】
【这接下去的日子，我得更小心才是！】
而在姜灵思索的时候，裴钰似乎是想到什么，眉头微蹙，声音中带着些许迟疑。
“眼下情况，还要劳烦灵娘子一下了……”
说到这儿他的话语微微停顿，目光有意无意地避开姜灵的视线，但很快又深吸一口气，随后镇定神色，如常地望向姜灵。
“接下去几日，若是周家真愿让我们进府，定会诸多调查。”
“外头都是咱们自己人，一切好说。但是里头……”
“为免他们发现，这几日恐怕灵娘子要同我住一屋了。”
虽然嘴里说的是同住一屋，但裴钰的神色却是镇定的要入伍一般。
还没等姜灵瞪大眼睛，裴钰已经急促地解释起来。
“灵娘子放心，这不过是权宜之策。”
“我已经想好了……”
说着，他指指头顶上。
“到时你睡在榻上，我睡梁上即可。”
他说得轻松，仿佛那梁上之地是什么舒适的地界一般。
但听见睡梁上，姜灵是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接着她目光上移，打量着那看似结实却也不算宽敞的木梁，随后又将疑惑的视线转回裴钰身上。
“睡梁上？”
她倒不是和那些电视剧里的女主一样，担心裴钰会着凉。
而是……
他睡梁上万一掉下来，她姜灵不是要被砸扁！这念头一起，让姜灵是不由自主地往旁边挪了半步。
“你要不再考虑考虑别处？哪怕是打个地铺呢？”
虽然姜灵嘴上没直说，但裴钰已从她的言语、动作间听出她的顾虑。
那微微后退的小步伐和时不时抬头望向房梁的惊慌目光，看得裴钰想笑。
于是，他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随后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声音中满是自信。
“灵娘子放心！”
“我从小就在军营里长大，夜里怕豺狼袭击，我都是往树上钻的。”
“如今这房梁可比我当初睡得歪脖子树要结实得多！”
“绝不会摔下来的！”
听见这话，姜灵还是有些疑惑。
虽然她从小在梅花山庄长大，阿爹结交的也都是些江湖豪客。但是以裴钰的年纪……
她才想说些什么，就见裴钰突然嘴角微扬，紧接着，他身形一矮，便如同一只灵敏的猎豹般蓄力一弹，随后裴钰整个人便轻盈地旋转而上。
到最后只见他单手撑着下巴，已然牢牢地半倚靠在厨房梁柱上。
“好俊的身手！”
看见裴钰这样，姜灵是忍不住夸出了声儿。
听见她这样夸赞，裴钰也是笑笑。
“这厨房的梁还比寝屋窄三分呢！”
随后，裴钰又轻松地换了个姿势，单手倒立在梁上。
“灵娘子，这下你可放心？”
看见裴钰这样的身手，姜灵还有什么顾忌的？
“那就辛苦裴郎君你了。”
听见这话，裴钰轻盈地从梁上跃下，落地时几乎无声，更是让姜灵忍不住竖起一个大拇指头。
等到两人小心赶路，避开巡夜的金吾卫，沿着小巷穿行来到大理寺时，暮鼓声早已停止。
此时，大理寺还是灯火通明。
“眼下情况，只有等了。”
谢文坐在案前，面容疲惫却目光如炬。
听完两人的汇报后，他沉思片刻，修长的手指轻轻扣桌面，发出规律的节奏。
“未免打草惊蛇，后面你们便不要再来大理寺亲口说事项了。”
“你们摊子上有卖酒，接下去每隔三日我会让崔司直以折冲府的名义去你们那儿买酒。”
“若是你们在周家发现任何异动，便将消息递给崔司直。”
听见这话，姜灵同裴钰是点点头。
原本姜灵还以为这好消息还要过几日才到，却没想到收摊的第二日下午，她就见到了春燕。
春燕身着桃红襦裙，头上簪一支精致金簪，显得比昨日在摊前还要更加光鲜。
姜灵本要招呼春燕进来喝杯茶的，但看着眼前破落的屋子，春燕是皱紧了眉头，只挥挥手拒绝了姜灵的好意。
“裴家娘子，我们家小姐已经同周管家说过了。”
“每月给你们三两银，你同你夫君只需每日在府中当值半天，做完小姐的下午点心，暮鼓前就能放回家去。”
“你这做是不做？”
春燕数着指头，一一列举着条件，但那语气坚定，是笃定了他们夫妻要来的架势。
这条件，姜灵和裴钰自然是赶紧点头。
“多谢春燕小娘子，多谢咱家小姐啦！”
姜灵的声音里全是真诚的感激，他们终于要踏入周府的大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