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的那双眼睛骤然紧缩，眉头拧得几乎要绞死一只苍蝇。
【糟了！！】
张挑事儿望着眼前的场景，是死死贴着墙根，连呼吸都屏住，生怕惊动不远处的人。
树丛后，他更是将自己的身子佝偻得再佝偻，生怕被人发现自己的踪。
明明是盛夏之夜，冷汗却顺着脊背涔涔而下，浸透了内衫，黏腻地贴在他身上。
但此时魂已然飞了大半的他，已是完全感受不到这些。
他本是听闻这几日食堂杂役私下设了赌局，心里晓得必是刘二的手笔！原打算趁夜来教训这贪心的蠢货，却不想正撞上拿人的一幕！
【刘二这蠢货，竟真被盯上了！】
【不行，他那张嘴……】
【肯定要出事儿！！】
那些“杂役”动作利落，制服刘二不过瞬息之间。
潲水桶里传来的闷响，比扔块抹布大不了多少，显然是早有预谋！
【定是大理寺的人！肯定是！】
木轮碾过青石板的声响在夜色中格外清晰，张挑事儿死死咬住后槽牙，连大气都不敢喘。
直到人影彻底消失，他才缓缓挪动脚步，鞋底紧贴地面，一步、两步……最终逃也似地溜走。
回到住处，他盯着满屋的东西是暗啐一口。金做的香炉、玉做的镇纸、监生们遗落的玉佩、珠串，全部都是些不好运的东西！
最后他只能胡乱收拾了些轻便的银钱，然后就赶紧趁着夜色摸向国子监最偏僻的墙根。
扒开杂草，里头是足人能穿的洞！
这便是多少年来，张挑事儿同外人传接里头油水的去处。
这些年食堂里，新米被替换成陈米、膏油被换成杂油、鲜鱼鲜虾变成死鱼死虾，甚至连那端阳时上好的雄黄酒被拿走七成，全都是张挑事儿带人从这里偷偷交接的。
张挑事儿此刻万分庆幸自己留了这条后路，却不想刚钻出半个身子，就听见外头传来一阵士兵巡逻的动静。
【该死！！】
“咔——”
张挑事儿翻出去时，恰好踩着一块松动的砖石，发出一声脆响。
听见这动静，巡逻的兵卒猛然驻足，刀与刀鞘的碰撞声很快近在咫尺。
“谁？！”
听着兵士粗壮的声响，张挑事儿浑身僵冷，急中生智捏着嗓子学了两声猫叫。
“喵儿喵儿~”
就这样才引走了外头巡逻的兵士。
待巡逻声远去，张挑事儿才从缓缓站起，刚想蹑足偷偷逃走，却是万万没想到……
才引走那头，另外一边又传来整齐的踏步声！
“哒哒哒哒”
俨然又是一队训练有素的人马要往这边儿巡！
听见这动静，张挑事的脸是一下苍白下来，赶紧闪身躲回洞内。
下一刻，他的后背紧贴着冰冷的砖墙，半声儿大气都不敢喘，连吞咽口水的动作都变得无比艰难。
【真是该死！！】
从前这国子监外头哪有这样巡的？铁定是大理寺那边派人来盯梢了，眼下真是出出不去、退退不得！
若不是刘二那个蠢货，他怎会落到如此田地？
若不是念着几分情分，国子监里落水的杂役、疫病了的丫头、失足摔死的婆子，哪里有少？
【早知如此，就该趁早料理了他！】
这毒害五百监生的大案，若真被抓进了大理寺，恐怕他张家全族都要牵连！
【小娘皮！要死，老子也要拉着你一起死！】
想到这里，张挑事儿是咬牙后退，渐渐隐入黑暗中……
与此同时，潲水桶中的刘二还在试图挣扎。
只是他喉咙里才发出“呜呜”的闷响，外头的衙差便是一脚踹向桶壁。
“安分点！”
“再不老实，等会儿老子就扒了你的皮！”
听见这话，桶内的刘二顿时瘫软如泥。
这大理寺是什么地方？他已经进过一回，还能不知？
【完了……】
【全完了！！】
很快，浑身脏臭的刘二就被衙差们一把扔到了谢文脚下。
“砰”地一声，撞得刘二是眼前发昏。
即便眼下还是深夜，大理寺里也是灯火通明。
“盐罐里掺毒，倒是好算计！”
谢文垂眸看着地上抖如筛糠的身影，指尖轻轻敲了敲案上的盐罐。
“刘二，你还有什么要抵赖？”
“你是要现在自己说？还是待会儿，让人掰开了你的嘴说？”
随着这句话，谢文不动声色地给了下头崔司直一个眼色。
下一刻，棍棒、指夹等许多样的刑具就呈了上来。
看见那些还带着血痕、未曾洗净的刑具，刘二的瞳孔瞬间涣散开来。
崔司直抽开长刀，一道寒光映出他此时阴森的神情。
“趁早交代了！还能给你留条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