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确定是这里？”
朔瞳已经开启杀神考核，很快就能和白沉香一起升入神界。
古月将金龙王的力量炼化得差不多了，等花泠的事忙完，就该着手打造神域。在此之前，还是先把灵魂契约这一隐患解决，免得哪天出了岔子，连累自己给青莲陪葬。
初代门主早已离开沧月，从前世位面顺藤摸瓜，终于找到与之对接的高级位面。
远远窥见云端仙舟纵横，江上人族踏水漫步，商月暗自思忖片刻，觉得自己应该没有废物到死在这里，才定了定心。
“花泠，我对外宣称闭关，才得以带你和小狐狸撕裂空间来此，你可别找错了地方。若是耽误久了，怕是会被神界委员会问责。”
花泠没有说话，掌心盛开一朵青莲花。
她稍显生疏地结了几个印，似乎得到莲花的回应，继而对着一座雪域高山遥遥一指，“就在那儿！”
……
“你不记得狐了？”
月狐难以置信地望着女人，硕大蓬松的狐尾勾住对方脚腕，企图唤起旧主一点记忆。
女子一袭青衣，身量高挑，面容沉静。被一只突然出现的野狐狸纠缠，也没有恼怒。
只垂眸一眼，如天山明月洒下清辉，似俯视蜉蝣般悲悯。
“你确定寻的是我？”
“纵然真的是我，数万载年月，若只是一段微不足道的记忆，我未必记得。”
月狐如遭雷劈。
它仰着头，努力让女人看清自己，“是狐，是狐呀！你年轻时捡到的灵狐呀！”
过去的身体早已衰老腐朽，但重塑身躯后，躯壳外观与当年没有半分差别。不说额头的弯月印记，就连尾巴尖上毛发生长的方向，都和从前一模一样。
主人不可能认不出。
在来之前，已经和花泠约定过，不能过分明显地暴露身份，尤其是关于沧月门的事，暂且不要提起，免得真寻错了人，给下界带去祸患。
可看见主人的第一眼，自己就能确认，就是她，绝对没有认错人！
纵然她不再像当年那样意气风发，抬手抚摸的动作，却和过去一般无二。
和商月摆在明面上的戏谑不同，那是一种若即若离的温柔。
让狐舍又舍不得，放又放不下。
“小狐狸，这大千世界生灵何止亿万，纵然是灵狐，也多你一只不多，少你一只不少。”
女子拢了拢衣服，清冷的眼眸，望向屋舍外纷纷扬扬的大雪。
白雪怀抱里，生长着一株株雪莲。时而闪过几道圆滚滚的影子，也不知是哪个雪窝里出来觅食的雪狐狸。
“失散未必真失散，不妨自己寻个洞府，待修行有成，做个自在散仙。何必在不可追回的岁月里，刻舟求剑。”
……
“月啊！她不记得狐了！怎么会不记得呢？怎么会不记得……呜呜呜……”
心被挖掉了一样，空落落的，月狐深一脚浅一脚走下雪山，再也没了从前玩笑的心思，扑进商月怀里号啕大哭。
“狐等这一天等了那么久，还坑了花花和你，只求再见她一面……她从前吃了那么多苦，好不容易飞升上界，狐就是想问问她，这些年过得好不好……可是，可是，她怎么能不记得狐了……”
闻言，花泠的面色变得很难看。
她看向此地唯一存在的人类屋舍。
说不上好，只是一座小院。
说不上坏，院中草木风雪不欺。
像是红尘逍遥客隐居之地，绝对算不上落魄，但和想象中人人趋之若鹜的巍然大宗，差了何止十万八千里。让人实在没有办法，将这里和傲世武林的沧月门联系到一起。
那个女人，能在短短几十年里，写下上清沧月诀修炼法门，建立让江湖闻风丧胆的昆仑沧月，怎么可能蜗居在这里？
莫非有什么障眼法？
小狐狸的哭诉还在继续：“月啊！狐可算明白了，你是个好人哇！狐再也不说你是渣女了！呜呜呜……”
一把鼻涕一把泪，商月嫌弃地将它丢开。
突然栽进雪地，月狐一愣。
大声控诉：“渣女！你没有心！”
商月懒得理会，正想问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就见花泠一甩衣袖，化作青光遁向远方。
……
“我不是让你们走了吗？”
青衣女子握着一卷书，淡淡抬眼，冷静沉着。
花泠冷哼：“我就知道，你怎么可能不记得！以为哄骗了坏狐狸，就想逃过报应？想都别想！”
女子仍握着书，目光在花泠身上长久停留，忽然露出一个浅笑。
商月突然有点看不懂。
反观一旁的花泠，明显被气得不轻，面上只余冷笑。
笑着笑着，又像是要哭：“是不是没想到，你当年明明剥夺了我化形的能力，将我封印在上清宫，竟还能来找你复仇？”
剥夺化形能力？
怪不不得青莲在极北时不化形，原来有这般隐情。
商月单手拎着小狐狸，站在门边，只觉得先前的疑点终于清楚。
帝天和碧姬都能化形，花泠的修为还在它们之上，怎么可能真的被位面压制，连移动都做不到。原来是早被故友设计坑害，本体无法化作人形，才不得不困在极北一万三千年。
要么说人不可貌相，这位初代门主隐居在此，乍看像个寻常书生，却是沧月门那杀手窝的开创者。
如今被人寻仇寻到眼前，也能四平八稳，安坐原地。
“复仇？”
青衣女子挑眉，没有惊慌，反倒好笑地看着花泠，只差没说：就你，还学别人复仇？
放下书，她指了指对面的座位。
话却是在对商月说：“跟随狼群一起长大的少年人，胜过人世间最锋利的冷刃，唯独对善待自己的存在心软。花泠运气不错，遇到了你。”
“可你们执念太重，不该来寻我。”
……
商月，那时的武林，完全不是你看到的样子。
说得好听些，是仙门百家争鸣。通俗点讲，所谓仙门子弟，不过是一群视人命如草芥、整日争夺功法宝物的疯狗。
在创立沧月门之前，我曾是上清派弟子，习的是正统道家功法。
上有师父、师叔疼爱，下有同辈弟子相伴如手足。
门中还供奉着世间至宝，混沌青莲。
上古遗留的莲子，终是在一代代人培育下，诞生出一朵莲花，让我们得以窥见洪荒时代的一角。
奈何树大招风，一朝门派倾覆，经书法宝被洗劫一空，师门千百代传承付之一炬。
我成了师门上下，所有人的遗物。
昔日同宗皆成烂泥骨肉，留给我的，只有千家争夺的混沌青莲，和师父临终那句：“好好活着，不要报仇。”
我带着青莲走遍山川雪域，在乱局的缝隙里摸爬滚打。
后来青莲能够化形，我给她起名，花泠。
花泠捡到一只灵狐，成了我们共同的宠物。
可那狐狸是个滑头，忽悠着花泠选了性别，又叫嚷着和我缔结灵宠契约。
日日闹腾，倒也有趣。
如果日子一直这么过下去，或许我真的会和师父交代的一样，隐姓埋名，了此残生。
……
“那前辈后来建立沧月门，是生了变故，还是，打算为师门复仇？”
商月没有入座，谨慎地站在门边，却冷不丁听对方说起过往。
如果对方说的是真的，再结合后来发生的事，不难猜出，其中生了些变故。
隐姓埋名、游离于乱局之外的人，突然一反常态，现于人前，还高调建立充满血腥的杀手宗门，怎么看，都像是要复仇。
单说是为了飞升的话，完全没有必要培养无数杀手。
女人看了眼花泠，无可奈何般摇摇头，叹道：“混沌青莲生性纯真，又一直跟着我，涉世未深，怕是给你添了不少麻烦。商月，我该向你道一声谢，你也把她保护得很好。”
一个“也”字，隐含着不少未尽之意。
商月欲言又止。
别说是自己，只要是个懂得人情世故的人，都能听出其中门道。
如果不是花泠说，她被剥夺了化形的能力，还被封印在上清宫，这位初代门主怎么看，都不像是会害她的人。
花泠的脾气，也确实像个总被迁就的少女。
可自己方才并未表明身份，初代门主是怎么知道……
“前辈知晓下界发生的一切？”
青衣女子点头。
她解释：“我曾炼化花泠伴生的那朵三十六品净世青莲，察觉到她又与人缔结灵魂契约，便一直关注下界，自然也注意到了你。”
“后来你被人设计害了性命，我不忍看你们一同陨灭，便设法，将你们送去另一座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