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发撑着油纸伞迈进府门时,老吴正蹲在门廊下数蚂蚁。
雨水顺着伞骨滑落,在青石板上溅起一朵水花。
\"老爷!\"
老吴慌忙起身,却因腿麻一个趔趄。
“小心点。”
任发扶住他胳膊,目光却落在檐下那辆自行车上。
“这辆车是谁的。”
“是姑爷的。”
老吴回答道。
\"姑爷来了?\"
任发眼睛一亮,公文包都忘了放下就往厅里走。
老吴张了张嘴,最终只憋出句:\"厨房新蒸了桂花糕...\"
花厅里静得出奇。
任发转了一圈,发现茶盏里的铁观音还温着。
茶几旁掉着个珍珠发卡,正是他给婷婷买的。
老吴捧着食盒跟进来时,看见老爷正对着楼梯发怔。
西洋钟\"咔嗒咔嗒\"地走,任发的影子被拉得老长,斜斜映在那些没来得及收拾的茶点上。
\"老爷……\"
老吴刚开口,任发突然摆摆手。
这位任家镇的镇长,此刻却像被抽走了筋骨似的,慢腾腾解着公文包的铜扣。
\"去书房吧。\"
任发的声音有点哑。
弯腰拾起那枚发卡,指腹摩挲过珍珠光滑的表面,忽然想起女儿及笄那年,也是这样把簪花落在他书房,等他发现时,小姑娘已经趴在窗边睡着了。
他此刻的内心五味杂陈。
转身时瞥见老吴在偷偷揉眼睛,不禁失笑:\"你风沙迷眼了?\"
茅山派灵宫殿内。
石坚盘坐在阴阳蒲团上,周身隐隐有雷光流转。
自破除心魔后,他的修为已臻化境,连呼吸间都带着天地共鸣的韵律。
\"爹!大事不好!\"
石少坚跌跌撞撞冲进大殿,道冠都歪了半边。
\"毛毛躁躁,成何体统。\"
石坚缓缓睁眼,眸中似有电光闪过。
他袖袍轻拂,将儿子歪斜的衣冠扶正,\"天塌不下来。\"
\"是锁妖塔...\"
石少坚抓起供桌上的茶壶猛灌几口,\"掌门师叔布下的禁制松动了!\"
石坚指节轻叩蒲团,先天八卦在身前一闪而逝。
他忽然抚须大笑:
\"好!好!小师弟总算成长了。\"
话音未落,他五指成爪扣住石少坚肩膀。
雷光爆闪间,父子二人已移至锁妖塔前。
但见妖塔青光浮动,塔身符文明灭不定,隐约传出万鬼哭嚎之声。
\"区区小妖...\"
石坚负手而立,阴阳法袍无风自动。
他仰头望天,一声长啸震得云海翻腾:\"雷来!\"
苍穹骤然变色,九道雷霆如蛟龙破空,在石坚拳锋凝成璀璨雷球。
他并指如剑,轻喝:\"震!\"
雷光化作游龙直贯塔顶,整座锁妖塔顿时亮起密密麻麻的符咒锁链。
\"啊——\"
塔内惨叫此起彼伏,青烟从每道窗棂喷涌而出。
石坚袖中飞出一面八卦镜悬于塔尖,镜面\"咔嚓\"裂开三道纹路,却将最后一丝妖气彻底镇压。
尘埃落定,石坚抚平袖口褶皱,淡淡的望了一眼目瞪口呆的儿子。
他望向山门外翻滚的云海,嘴角微扬:\"小师弟,你不在师兄替你守着茅山。\"
“大师伯,不好了,微波派的掌门又来了!”
此时一个道童扶着道冠,急匆匆的跑来禀告。
石坚脸色一变,只见雷光一闪,他人就不见了,“还是你自己守护吧。”
晨光透过雕花窗棂洒进花厅,将茶几上的白瓷茶盏映得晶莹剔透。
林安靠在真皮沙发上,指尖绕着任婷婷散落的发梢。
她像只餍足的猫儿蜷在他怀里,指尖在他胸口画着圈。
\"你什么时候娶我过门?\"
任婷婷突然仰起脸,杏眼里漾着水光。
林安嘴角的笑意微不可察地僵了僵,随即捧起她的脸笑道:\"随时都行。\"
\"只是......\"
他忽然垂下眼帘,喉结滚动。
\"怎么了?\"
任婷婷指尖抚上他紧蹙的眉头。
\"我恨自己没用。\"
林安攥紧拳头,骨节发白,\"连像样的聘礼都备不齐,怎么配得上任家大小姐?\"
阳光照在他紧绷的侧脸上,镀了层薄金。
“钱我多的是,我不在乎……”
任婷婷急了,却被他用食指抵住唇瓣。
\"我在乎。\"
林安凝视着她,眼底似有星子坠落,\"我要让所有的姑娘都羡慕你——八抬大轿,十里红妆。\"
他说得情真意切,掌心却沁出薄汗。
任婷婷眼圈微红,突然揪住他衣襟:\"那...就一年。\"
她竖起一根纤指,\"到时候哪怕你穿着草鞋来,我也嫁。\"
指甲在他锁骨划过一道红痕。
林安刚要松口气,却见她笑吟吟补了句:\"要是敢骗我...\"
葱白的指尖划过他喉结,\"我就把家产全部卖了,雇人打造一副双人金丝楠木棺材。\"
\"轰隆——\"
远处突然传来闷雷声。
林安一个激灵,差点从沙发滑下去。
“怎么会!”
他慌忙吻住她,在唇齿交缠间含糊道:\"我发誓......\"
余光瞥见窗外依旧晴空万里,这才把剩下的话说完:\"若负婷婷,天打雷劈。\"
任婷婷心满意足地窝回他怀里。
林安轻抚她发丝,望着茶几上反光的银质果盘,倒映出自己僵硬的微笑。
暗自盘算:到时候多办几场婚礼,应该不算违背誓言吧?
初尝禁果的情侣是分不开的,林安赖在任府不走了。
白天和任婷婷游山玩水,晚上和她共赴巫山,好不快活。
只是他发现老丈人最近有些不开心,是天生不爱笑吗?
“婷婷。”
林安指尖流连在任婷婷如绸的肌肤上,月光透过纱帐,在她肩头淌下一泓清泉。
她慵懒地趴在他胸膛,发丝散落如瀑,随着呼吸轻轻拂过他心口。
\"岳父最近有些不开心。\"
林安拨弄着她耳垂上的珍珠坠,\"是有什么烦心的事吗?\"
“嗯?”
任婷婷睁开雾蒙蒙的眸子,指尖在他心口画着圈:“不知道诶,爸爸他也没跟我说,也许……是工作上的事吧……”
话音突然变调,因他手掌正游过她腰间……
林安忽而轻笑:\"老人家单身多年...\"
他翻身将人笼在身下,锦被滑落露出她泛着薄汗的锁骨,\"该寻个知冷知热的人了。\"
\"你倒是...啊...会操心...\"
任婷婷咬唇瞪他,眼里水光潋滟。
“以前……爸爸怕我受委屈,所以没有再……娶……”
忽想起父亲书房里那盏总亮到三更的孤灯,心尖蓦地一酸。
窗外野猫叫得缠绵,与屋内声响应和着。
林安俯身衔住她耳珠:\"到时候给老丈人物色一下,漂不漂亮不重要,最重要的是贤惠持家……\"
气息灼得她浑身发颤。
任婷婷绯红着脸伸手抵着他,却被他趁机十指相扣按在枕畔。
纱帐剧烈摇晃,惊飞了檐下打盹的夜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