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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二更的梆子响过了第二遭之时,雅间内却依旧亮着琉璃灯。

八仙楼其余的食客早就离开,倒偏偏因为钦差大人还未离开,那大门依旧敞开着,到了这个时辰依旧一副开门迎客的既视感,只是显得生意惨淡,堂中除了个打着算盘的掌柜与频频看向二楼雅间的小二,竟别无他人。

而此时得的雅间内,木清欢将方才王守仁留下的最后一个樟木箱打开时,饶是见惯名贵药材也不禁轻叹。

光是这一个木箱中就整整齐齐码着十二个锦盒,打开其中一个,那红绸衬里上躺着支须发完整的百年老参,参体纹路细密,芦头个个都有几寸长,参须上的珍珠粒颗颗分明。

“这王知府倒是舍得下血本。”

刘显在一边说道,半个身子趴在紫檀方桌上,指尖又戳了戳旁边玉盒里泛着暗金光泽的灵芝。

“在桃源县之时,还见江言在药铺买过止血散用的药草,那掌柜捧着支二十年的人参就跟供菩萨似的,本官想摸摸都不让......”

楚念旬正将半开的窗棂支起,闻言转头笑道:“好大的口气!二十年的人参便是搁在涧西府的铺子里也不常见。你当人人都像你似的,在太常寺日日瞧着御贡珍品如流水?”

木清欢用银刀小心刮下一片灵芝表皮,对着光细看断面纹路:“这朵赤芝,伞盖边缘发褐,必是今年开春新采的。青阳府多雨,能寻到这样品相完整的也实属不易......”

她话说到一半就忽然噤声,突然拾起压在箱底角落的一个纸包,看着包装,倒是同这些送人的锦盒有些格格不入,显得寒酸得很。

“怎么?”

楚念旬踱步过来,低头看着那里头的琳琅满目。

“这是已经配好的一副药。当归头用蜜炙过,黄芪选了山西绵芪,连辅药都配着防风......”

木清欢指尖拂过那乌黑发亮的当归,忽然起身去翻其他箱子。

“王知府家中可是有人患有痹症?这些药材配伍,分明是照着驱寒除湿的方子备的。”

看了一个时辰的药材,刘显眼睛都快要花了,正捏着块茯苓糕要往嘴里送。

闻言他嘴里嚼着糕点一边含糊道,语气里带着些不满:“这王守仁好大的能耐!咱们才不过到了一日,他竟连你善治痹症都查到了?”

木清欢默了半晌,这才摇了摇头:“倒也不是,李家村那里正半身偏瘫已经许多年了,这是小儿麻痹症遗留下的病根。只不过,原先我为了叫那英粟的毒性消散得快些,用了不少猛药,里头倒是有个方中方,恰巧能通经脉罢了。”

为了治疗一种病,却连带着其他的也治好,这本就不算什么稀奇事儿,却叫那村民传得神乎其神。

——倒也不用王知府过多打听,消息早就已经不胫而走了。

木清欢将那灵芝搁在一边,又用银镊子夹起另一个锦盒中一块暗紫色根茎,阴干后的模样,蜷曲得如冻僵的蜈蚣一般。

“你们可识得这个?”

刘显探着脖子凑过来瞧了一眼,顿时皱眉,只觉得方才吃下的糕点都不香甜了。

他本欲上手戳一戳,可见着那奇形怪状的模样,赶忙又将手收了回去。

“这玩意儿长得够晦气,那王守仁莫不是把祖坟边的土疙瘩都挖来了?”

楚念旬从雅间的窗边踱步过来,只看了一眼就开口道:“倒是见过一两回,听闻阴山那边的猎户叫这个赤龙筋,说是长在山石岩缝里,十分不好挖采,专治热毒疮。”

他抽出靴中藏着的小刀,刀尖挑起根茎断面,暗红汁液顿时就渗了出来。

“不错,就是此物。李老头说,要埋在石灰里三个月才能入药。”

木清欢拈起根茎上沾着的砂土,眼神忽然闪烁:“这就怪了,这赤龙筋该生在漠北,怎会混在西南药材的这一箱里?”

她将砂土撒在八仙桌上,那颗粒在烛光下泛着银红斑点,倒是像一堆细碎的红宝石一般。

楚念旬眼神一凛,凑近看了看,面色逐渐凝重了起来。

“这药材沾了红砂土?”

木清欢有些疑惑地抬头看了看他,“这个有什么不对劲吗?”

她虽识得药材,但对土壤倒是没有过多研究。难不成这里头还有什么玄机?

楚念旬将目光移至窗外,看着天上挂着的那一轮明月,不知在想些什么。

过了一会儿,他这才开口道:“这红砂土,产自漠北的遗琅山,原先我带着亲卫营前去巡防,路过齐王的驻地边缘之时便见过这种土,若是不慎嵌入了马蹄钉中,还需用刀尖才能剔出来。”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只有黑水河畔的老金矿才有银红混砂。”

“齐王......”

木清欢咀嚼着这两个字,只觉得今夜王守仁送来的这些药材里,已经有不止一种同幽州那边扯上了些干系。

刘显沉思片刻,突然丢下手里剩的那半块茯苓糕,开口道:“说道黑水河......此事倒是有些蹊跷。听我家大哥说,兵部前几个月奏报,说从年初开始,阴山那边的商队竟一下比往年多了三成,其中有一大半,都是从幽州而来的......那些商队护卫穿着灰狼皮袄,马鞍上挂着银铃铛,也不像是往常镖局的走镖人所做的打扮。经过黑水滩时,那幽幽的铃铛声能传出十里地。若是夜里听,倒像是赶尸人路过一般,吓人得很!”

“铃铛?”

木清欢听着刘显这话,整个人顿时就精神了。

她皱着眉头在记忆中搜索着,忽然就想起上月李家村的病情最重时,有一回出门,在路上撞见个戴狼牙项链的药商路过涧西府,非要高价收购她治疗疫病的方子。

——那人腰间也挂着串银铃铛来着。

若不是她身旁跟着的韩律挥舞着扁担将那人唬走,只怕那时自己一时间还难以脱身。

雅间内一时间鸦雀无声,三人谁都没有说话。

这些事情若是东一件西一件,倒是难以让人参透里头的关联。

可今日他们三人恰好就凑到了一块儿,这么一对,好似所有的内情都指向了一个答案。

“要说王知府这家底......”

刘显忽然打破沉默,伸手指着墙角第五个樟木箱中的一个锦盒,“光这一盒天麻,就够在西京的朱雀街盘间上好的铺面了。你们看这鹰钩嘴的形状,太医院去年收的贡品都没这般品相。”

楚念旬忍不住冷哼一声,“这些产自幽州的珍稀药材,他一个小小知府,只怕是有银子也买不来。”

他说着,眼神霎时变得冰冷了起来,“此人最好同齐王没有瓜葛,若是不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