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时的慈安院中,沈老夫人横着眉头,手拍在桌上,隐隐可见抖动。
“你打听的可是真的?”
沈老夫人有些不相信李婆子打探来的消息:“那孙嬷嬷怎么说也是宫里的老人,当真如此品性?”
“可不怎么的。”李婆子俯身凑到沈老夫人旁边,压低了声音:“老奴特意去了那户人家,掏了几两碎银子,对方便什么都说了,这孙嬷嬷品性可不怎么好,老夫人可要劝劝夫人?”
“以往我就觉得她不识大体,但对子女却是上心周到的,哼,如今瞧来,并非如此啊。”
沈老夫人叹息一声:“去,把五丫头叫来,我有话对她说。”
“祖母找我?”
前脚送走了云姑姑的柳锦棠眨巴着一双亮晶晶的眸子,颇为不解,这天色已晚,也过了用膳的点,祖母找她是为何事?
屋外李婆子还在等,柳锦棠让春文去给李婆子说一声,稍等片刻,自己换个衣裳就来。
春文点头出了屋。
到了慈安院,沈老夫人瞧见柳锦棠便伸出手拉住她的小手。
柳锦棠眉眼温顺又乖巧的叫了声:“祖母。”
下人搬来凳子,柳锦棠顺势坐下。
“听闻你娘给你找了位教导规矩的嬷嬷?”
原是因为这个。
柳锦棠笑着点了点头:“祖母都知道啦。”
“知道。”沈老夫人拍了拍柳锦棠的手。
柳锦棠看着对方拍她的手,眼神略微变化。
“教习规矩是好事,但取人之长补己之短,切莫什么都学,可知?”
柳锦棠一愣,然后嗯的点点脑袋:“孙女记住了。”
沈老夫人看着面前少女乖顺模样,于心不忍,可最终却是叹了一声再道:“你是个聪明孩子,祖母相信你定能明辨是非。”
自慈安院出来,春文在旁打着灯笼,伴着柳锦棠往回走。
走了没两步柳锦棠顿了步子回头看向慈安院的方向。
“小姐,怎么了?”
柳锦棠迟疑一会,然后说了句没事。
回到彩荷院,柳锦棠抄写了一会东西,便觉有些困倦。
收拾之后看了看天色,还不算太晚,遂躺下决定眯一会,准备晚一些起来继续抄写,今日白天耽误了一天,不快些抄写,该抄写不完了。
前一刻柳锦棠还躺在榻上思索着白日的事,下一刻眼睛一闭就睡了过去。
再次惊醒是做了噩梦,但睁眼之后柳锦棠却忘了是什么噩梦。
屋子里很暗,她有些不舒服的坐起身来。
“春文。”
她轻唤。
榻边上,睡的迷糊的春文听见动静,睡眼惺忪的嗯了一声:“小姐。”
“为什么不点灯?”
春文也坐起身来,迷瞪望着榻上柳锦棠:“小姐向来没有留灯的习惯啊。”
不知是今日心事太多,还是那个想不起来的噩梦影响,柳锦棠有些讨厌这样的黑暗,总觉在何处见过,没由来的心悸。
“以后晚上都留盏灯吧。”
以前是生活拮据,不得不省着,可如今她身上有了些能用的银两,倒也不至于太过节省了。
春文虽然不明白柳锦棠为什么突然要留灯,但还是乖乖应了下来。
外面似乎起风了,柳锦棠可闻树叶沙沙响动声。
“什么时辰了?”
春文这下不得不起身了,她先是点了灯,然后开门出去瞧了瞧。
“小姐,丑时了。”
柳锦棠听见这个时辰,第一时间想到的是沈淮旭,于是她鬼使神差问了句。
“大哥哥可回来了?”
春文挠挠脑袋摇头:“奴婢不知,要不然奴婢前去青灯居问问?”
柳锦棠本想说不用,可话到嘴边还是说了句:“去吧。”
春文穿好衣裳,裹上外袍,快步离开。
她去得快,回的也快。
柳锦棠刚坐在桌案前执笔,只字未动,人便回来了。
“如何?大哥哥可回来了?”
春文:“青灯居的人说大公子还没有回来。”
柳锦棠本有些期待的眸子渐渐黯淡下去。
她有种预感,沈淮旭今日回来如此晚,为的就是她白日闯下的祸事。
这种感觉来的莫名其妙,但却不是空穴来风,奉州洪灾沈淮旭亦不曾如此晚归过。
柳锦棠握笔的手颤了颤,心头涌起愧疚,但更多的是不知所措。
今日白日,对方把她送上马车让她先回时,她就不应该应下的,祸是她闯的,理应由她担责的。
若是沈淮旭真的因为她出了事,那她就是沈家的罪人,她自己也不会原谅自己。
“你去找个靠谱的小厮,让他去青灯居门前守着,大哥哥若是回来叫他来知会我一声。”
今夜不论多晚,柳锦棠都想见沈淮旭一面,确认他安然无恙才行。
春文知晓柳锦棠的担忧,没有多问,快步去安排了。
是夜,月朗星疏,微风裹着凉意自男人发间拂过。
淡淡酒香弥漫,沈淮旭妖孽面庞之上浮着一抹红晕,黑眸微眯之间,透出点点迷离。
他负手立于彩荷院门前,看着那亮着光的屋子,眉宇间似落了月色,清冷异常。
“如此晚了,她在做什么?”
随着沈淮旭声音落下,一抹黑影自旁而出。
萧夏抱拳,少年音色清脆:“回主子,五小姐在抄写女戒。”
柳锦棠因面摊一事被沈老夫人罚抄写女戒之事,沈淮旭是知晓的。
但他没想到这么晚了,对方竟还在抄写。
他迟疑一下,然后抬脚往亮灯处而去。
文润在身后与北云,萧夏二人互看一眼,他们可以看出沈淮旭是准备去五小姐的院子。
但按理说这么晚了,沈淮旭身为男子,不应该前去五小姐的院子的,哪怕对方是其妹妹。
可文润几人亦没有阻拦,也没有前去提醒,只是默默跟在沈淮旭身后往彩荷院走。
别的男子半夜前去女子院子,那是不安好心,但他们家主子除外。
柳锦棠抄写的认真,几十遍女戒不是说笑的,尽管她满腹心事,但抄写起来也未曾走神。
春文本来出屋准备给柳锦棠添些热茶。
毕竟晚上寒凉,屋中也还没烧碳,喝点热茶也能暖身。
一拉开屋门,春文差点尖叫出声。
但她立马捂了嘴,这才避免失了礼。
她快快闭了屋门,朝来人见礼:“奴婢见过大公子。”
沈淮旭站在台阶前,并未靠近屋门,瞧着窗子上倒映出的少女轮廓他道:“怎么如此晚了还没睡下。”
此话自是问的柳锦棠,春文赶紧恭声回道:“回大公子,小姐本已睡下了,但突然醒了,想起东西还未抄写完,这才点了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