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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玄佑看得出祖母已然动了怒,饶是如此,他亦不肯松口。

且不论他对玉萦如何,但只论成亲一事,他便不愿操之过急。

“祖母瞧不上玉萦,可旁人未必就及得上她。既有前车之鉴,我不愿再仓促娶妻。”

“你!说到底你还是在怪我!倘若不是娶了崔夷初那么个祸水回来,这内宅也不至于乱成这样。”

“孙儿没有责怪祖母的意思,要怪,只怪兴国公府诡计多端。”赵玄佑既表明了态度,又温声哄起了祖母,“近来府里有些人手不足,玉萦管的事情的确多了些,她进侯府时日尚浅,的确难以服众,往后还是让她管着泓晖堂。至于府里的事让宋管家一力打理吧。”

他明白,祖母对玉萦得宠已有不满,不宜再让玉萦出风头。

叶老太太叹道:“宋管家的确能干,可他是下人,哪里能让他事事做主?”

她年纪大了,没精力掌管家事,当初让凤棠协理,也是迫不得已。

着急让赵玄佑娶妻,并非为打压玉萦,而是侯府的确需要一位女主人。

“往后府里的杂事,我多管些,祖母不必为此烦心。”

“你才回京多久便与太子为敌,不够你喝一壶的?还有精力管家事?”

赵玄佑一脸轻松道:“现在他的敌人可不是我,孙儿已经长大了,祖母安享晚年便是。”

叶老太君也知道他如今官做大了,主意也跟着大了。

只是,朝堂上的事她可以不过问,娶妻的事她不能不管。

“你没在京城时,宁国府二夫人带着府里几位姑娘来喝过茶,她家里几位姑娘都教养得极好,大姑娘定了亲,二姑娘和三姑娘还待字闺中呢。”

赵玄佑听懂了祖母话里的意思,只道:“宁国公宝贝着这几个孙女呢,怎么可能嫁过来做填房?”

“宁国公府自是显赫,可公府的二房、三房都是不袭爵的,嫁到咱们家来便是做世子夫人,未必不肯。”

见祖母当真起意,赵玄佑想了想,又道:“我记得他们家大姑娘定的是兴国公府,我不想跟姓崔的做连襟。”

“定的是兴国公府?”叶老太君足不出户,对京城里许多事都不太熟悉,想想那日与沈彤云说话的时候,叹了口气,“难怪她光是说定亲了,没提是哪一家,原来是兴国公府,那自然罢了。”

跟谁做亲戚,都不会跟兴国公府做!

“祖母,往后我自会留心此事,这一二年间定然会有好消息。”

“真会自己留心?”

叶老太君并不讨厌玉萦,相反,她觉得玉萦是个很乖巧伶俐的丫鬟。

只是玉萦长得太漂亮,又太伶俐,赵玄佑年轻气盛,原是该与妻子恩爱和睦培养感情的年纪,一番心思全用在了玉萦身上。

眼见得两人愈发浓情蜜意,往后赵玄佑再娶妻,只怕没有这般闲情雅致了。

说来说去,全怪崔夷初!

若不是娶了她,侯府怎么会有那么多麻烦。

见祖母没再催促,赵玄佑陪着她说了会儿闲话,待到天快黑时才往泓晖堂走去。

此刻泓晖堂的廊下亮起了羊角灯笼。

赵玄佑进了院子,见映雪坐在廊下烧水,屋里空荡荡的,眸色一沉。

“还没回来?”

元缁正要答话,忽而听到身后有脚步声,忙道:“回来了。”

赵玄佑回过头,见玉萦和元青并肩从外走来,满面春风,不知道遇到了什么好事。

“爷?”

玉萦也没想到,会在院子里跟赵玄佑迎面撞上。

见他眸光沉凝如水,便知他不悦。

可此时的玉萦怎么都抑制不住唇边的笑意,只能把头略低一些,朝他福了一福。

“这是在外头捡到银子了?”

玉萦听出他的嘲讽,不敢吭声,元青却是个愣头青,直言道:“还捡到银子还好呢。”

他正想继续往下说,却见元缁拼命朝自己使眼色。

他虽不知道元缁为何使眼色,到底没再继续说下去。

“哦?”赵玄佑盯着玉萦,“那是捡了什么宝贝?”

“没捡到什么宝贝,是我娘醒了。”

赵玄佑阴郁的神情骤然间释然了些。

原来她这么晚回来是因为她娘醒了,刚才心里涌起的那一点子火立马烟消云散了。

“如此,倒是桩喜事。”

“今日回府实在太晚,奴婢知错了。”玉萦小心翼翼道。

赵玄佑未置一词,径直往屋里走去。

因着主子回来了,泓晖堂里很快便烛火通明。

赵玄佑在乐寿堂已经用了不少饭菜,回来没有传膳。

还好玉萦陪着娘亲的时候跟着吃了些糕点,此刻也不觉得饿。

见赵玄佑要处理公务,玉萦往书房里多添了个暖黄的烛台。

赵玄佑的心思压根没在公事上,随意翻了两页,便望向玉萦:“大夫怎么说?”

玉萦没料到他会问起娘亲的病情,恭敬回道:“今日没去请大夫。之前大夫说我娘脑袋里的淤血已经散了,想来往后用不着针灸了。”

灯烛之下,玉萦的眉眼愈发妩媚,说话时睫毛微颤,眼角眉梢都是绰约风情。

赵玄佑闻到她身上淡淡的幽香——他原是最不喜欢闻香的人,但这香气自她身上而来,他并不觉得厌恶,反而深深嗅了一口。

“你带了香囊?”

玉萦素知他不爱闻香,屋里院里都没养花,身上也不佩戴香囊。

“没有。我娘喜欢花,想着她醒了,我就去街市上买了一盆水仙,应是在屋里沾染到香气了。”

娘亲身份特殊,虽然玉萦让她安心在陶然客栈养病,毕竟不敢托大。

因怕娘亲在屋子里待着乏味,特意买了水仙,又买了些京城时兴的话本子。

她抬起袖子闻了闻,的确有点花香。

她正想往后退两步,好离赵玄佑远一些,谁知他伸手一拉,便将玉萦拉到怀中。

玉萦坐在他怀里,见他眼底有浓色聚起,伸手摸了摸他的下巴。

“爷喝酒了?”

“祖母新酿了菊酒,在乐寿堂多喝了几杯,”赵玄佑淡淡说着,话锋一转问,“你娘既醒了,往后有什么打算?”

打算自然是有的。

但玉萦怎么能跟他说呢?

她故作茫然地摇了摇头,苦恼道:“虽然一直盼着娘亲能醒,可心里是没底的。今日光顾着高兴了,若非爷提起,我都没想这么多。往后……往后……村里的田宅都已经卖掉了,怕是回不去的。”

赵玄佑盯住玉萦的眼睛:“你家里只有你们母女二人,哪怕田宅未卖,当女儿的在京城做事,莫非还想让你娘独自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