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的寒风如刀割般刮过秦陌川的脸颊,他站在营帐外,望着远处连绵起伏的雪山,呼出的白气在空气中凝结又消散。多年的军旅生涯,如今北境这片苦寒之地也已成为他生命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将军,您的药。";亲兵小心翼翼地捧着一碗黑褐色的汤药走来,眼中满是担忧。
秦陌川接过药碗,一饮而尽,苦涩的药汁滑过喉咙,却掩盖不住胸腹间那股隐隐的钝痛。那是与北狄大将呼延灼交手时留下的伤,每逢阴雨天便如附骨之疽般折磨着他。
";白将军和黎军医已经到中军帐了。";亲兵低声禀报。
秦陌川点点头,紧了紧身上的狐裘大氅,迈步向中军帐走去。每走一步,左腿那道几乎见骨的箭伤便隐隐作痛,提醒着他这场北境之战有多么惨烈。
帐内,白萧正与黎清远对着沙盘低声讨论。见秦陌川进来,两人立刻站直行礼。
";大哥,你脸色怎么这么差?";白萧快步上前,扶住秦陌川微微摇晃的身体。这位与他并肩作战的好兄弟,眼中满是掩饰不住的忧虑。
秦陌川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走到沙盘前问道:";斥候可有回报?";
黎清远指着沙盘上一处山谷:";北狄残部退守鹰愁涧,呼延灼亲自坐镇。探子说他们粮草将尽,士气低迷。";
";鹰愁涧...";秦陌川眯起眼睛,手指轻轻敲击沙盘边缘,";地势险要,易守难攻。";
白萧皱眉道:";但若放虎归山,明年开春他们必会卷土重来。";
帐内陷入沉默。三人皆知这是最后一战,胜则北境可保十年太平,败则前功尽弃。
秦陌川突然直起身,眼中闪过一丝决然:";我亲自带一队精锐,从西侧悬崖攀援而上,直取呼延灼首级。";
";不行!";白萧几乎跳了起来,";你身上的伤——";
";我意已决。";秦陌川的声音不大,却不容置疑,";白萧,你率主力正面佯攻。清远,守住退路,防止他们逃入草原。";
黎清远欲言又止,最终只是重重叹了口气。白萧则死死盯着秦陌川,眼中似有千言万语,却终究化作一声长叹:";至少带上我特战营。";
秦陌川摇头:";人多反而容易暴露。从特战营挑选三十人足矣。";
当夜,风雪骤起。秦陌川带着三十名精锐死士,借着风雪的掩护,沿着鹰愁涧西侧几乎垂直的悬崖向上攀爬。冰冷的岩石割裂手掌,寒风如刀般刮过脸庞,但他浑然不觉,全部心神都集中在头顶那片隐约可见的营地火光上。
爬到半途,一名士兵失足坠落,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消失在黑暗的深渊中。“大家小心”他低声暗语,士兵们咬紧牙关,继续向上。他们知道,每一个牺牲都是为了更多将士能够活着回家。
当他的手指终于触到崖顶时,远处传来震天的喊杀声——白萧按计划发起了佯攻。秦陌川打了个手势,三十人如鬼魅般潜入营地,借着混乱直奔中军大帐。
帐内,呼延灼正披甲持刀,准备迎战。这位北狄第一勇士身形魁梧如熊,脸上那道从额头斜贯至下巴的伤疤正是数月前秦陌川留下的。
";秦陌川!";呼延灼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狞笑起来,";我等你多时了。";
没有多余的言语,两柄长刀在空中相撞,火花四溅。帐外的厮杀声渐渐远去,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这一方天地,两个宿敌的生死对决。
秦陌川能感觉到旧伤在剧烈运动中撕裂的痛楚,但他不能停,也不敢停。呼延灼的刀法大开大合,每一击都带着千钧之力;而他则以巧破力,身形如游龙般在刀光中穿梭。
三十回合后,秦陌川的右臂被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顺着手臂滴落。呼延灼也好不到哪去,左腿被刺中,行动已不如先前灵活。
";狗贼,今天就是你的死期!";呼延灼狞笑着扑来。
秦陌川突然变招,以左肩硬接一刀,同时右手长刀如毒蛇般刺出,直取呼延灼咽喉。北狄大将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地看着贯穿自己喉咙的刀锋,轰然倒地。
";将军!";亲卫们冲进大帐,看到的是浑身浴血的秦陌川拄着刀,勉强站立的身影。
";发信号...告诉白萧...呼延灼已死...";秦陌川的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清。说完这句话,他眼前一黑,倒在了血泊中。
当秦陌川再次醒来时,已是三日后。他躺在温暖的军帐中,身上缠满了绷带,每一寸肌肤都在叫嚣着疼痛。
";你终于醒了。";白萧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带着掩饰不住的疲惫和欣喜。
秦陌川艰难地转头,看到白萧眼中布满血丝,显然多日未眠。";战事...如何?";
";大捷。";白萧倒了杯温水递给他,";呼延灼一死,北狄各部纷纷投降。陛下已下旨,命我们择日班师回朝。";
秦陌川微微点头,目光却飘向帐外。透过掀起的帐帘,他看到远处连绵的雪山在夕阳下泛着金色的光芒,美得令人心碎。
";阿萧...";他轻声唤道,";我想回家了。";
白萧手中的水杯一颤,几滴水洒在床榻上。";大哥 ,你...什么意思?";
";我累了,你嫂嫂和安儿他们定在等我...";秦陌川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我离家时,岳儿才几个月,如今怕是已经会跑了,方 ...现在应该已经很高了吧?";
白萧沉默良久,终于开口:";大哥,你是想卸甲归田?";
秦陌川没有回答,只是缓缓闭上了眼睛。白萧知道,他已经做出了决定,也是若不是为了黎民百姓,大哥又怎会,也怕,他自是知他心意的。
三日后,大军开始拔营南归。秦陌川因伤势过重,被安置在特制的马车中。白萧和黎清远骑马跟在左右,不时查看他的情况。
";陛下会同意吗?";黎清远低声问道。
白萧望着远处逐渐消失的雪山轮廓,轻声道:";不知道,可是大哥如今重伤,已无法领兵打仗,而且他流了够多的血了。";
黎清远会意,两人看了看秦陌川的马车,不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