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间刺骨的寒意似乎在嘲笑孙科长的不安。
他猛踩刹车,吉普车的轮胎因突然停车而发出抗议的尖叫。
车头灯射出两道光柱,划破漆黑的夜幕,此时照亮了一个新出现且不受欢迎的身影。
几个黑影从树林中像幽灵一样冒了出来。
他的手本能地摸向藏在外套下的文件袋,粗糙的帆布并不能缓解他内心与日俱增的恐惧。
情况不妙,非常不妙。
与此同时,在办公室闪烁的荧光灯下,周先生脸色阴沉,他晃动着杯中琥珀色的液体,冰块轻轻碰撞,与他内心的风暴形成鲜明对比。
他不是一个会接受失败的人。
多年的精心策划,多年来对狩猎行业的牢牢掌控,不能被一个暴发户农民和一个正直的官僚给瓦解。
“不,”他低声嘟囔着,声音低沉得如同从胸腔里发出的咆哮,“我不会让这种事发生。”
他已经打了电话,计划开始行动。
在关键的地方施加压力,即使是最正直的人也会屈服。
他了解孙科长,知道他廉洁奉公的名声,但每个人都有弱点。
而周先生最擅长找到这些弱点。
电话嗡嗡作响,打断了他的思绪。
他看了一眼屏幕——是个陌生号码。
他犹豫了一下,“喂?”
电话那头传来变了调的声音,证实了他的怀疑:“已经办妥了。孙科长不会再是问题。”周先生脸上露出了一丝冷酷的笑容。
第一阶段完成了。
他的目光转向旁边监视器上无声播放的新闻频道里闪烁的画面。
屏幕上闪过罗智宏——那个该死的农民的影像,他脸上洋溢着的自信让周先生十分恼火。
这个蠢货,他根本不知道即将发生什么。
回到村里,谣言像烟雾一样在紧密团结的村民中悄悄蔓延。
那些精心编造、阴险狡诈的谣言开始生根发芽。
关于罗智宏“真正”动机的传言,说他在利用村民,为了自己的利益而骗取他们的信任。
还有传言说,谁敢挑战周先生的权威,就会遭到报复。
恐惧,这一强大的武器,开始侵蚀曾经让他们团结在一起的凝聚力。
罗智宏像感觉到风向转变一样,察觉到了气氛的变化。
他以往习惯听到的热情问候,如今变成了犹豫的点头和刻意回避的目光。
他一砖一瓦建立起来的情谊正在瓦解。
他紧紧握住韩晓峰的手,她温暖的触感在这场愈演愈烈的风暴中让他保持镇定。
“别担心,晓峰,”他说道,声音坚定,但内心却焦虑不安,“他们会明白的。真相总会大白。”
但晓峰看到了他脸上的忧虑,还有他眼角的疲惫。
她握紧他的手,无声的支持胜过千言万语。
“我知道,智宏,”她轻声但坚定地说,“我们做的是对的。我们只需要耐心等待。”
他们召开了一次村民大会,煤油灯闪烁的灯光在围坐在一起的忧虑面孔上投下摇曳的长影。
罗智宏满怀激情地发言,声音充满了信念,他驳斥了那些谎言,重申了他对大家共同未来的承诺。
一些人被说服了,他们最初的恐惧被重新燃起的目标感所取代。
但另一些人仍然犹豫不决,他们的眼睛紧张地四处乱瞟,怀疑的种子已经扎根太深。
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气氛,浓重而压抑。
他精心培育的团结已经破裂,就像一个即将破碎的脆弱花瓶。
突然,人群后面一阵骚乱。
一个年轻的猎人脸色苍白,脸上沾满了泥土,跌跌撞撞地走进灯光圈,气喘吁吁。
“他们……他们抓走了他,”他结结巴巴地说,声音颤抖,“周先生的人……他们抓走了孙科长!”
灯光闪烁,在震惊的面孔上投下怪异的影子,打破沉默的只有韩晓峰的心跳声,那心跳声通过罗智宏的手清晰可感。
“在哪里?”罗智宏低沉而危险的声音打破了惊愕的沉默。
他的眼神变得冷峻如钢,紧紧盯着那个年轻的猎人。
“告诉我。他们把他带到哪里去了?”猎人喘着粗气,用颤抖的手指向黑暗中若隐若现的山脉轮廓。
“那座旧锯木厂……在村子北边……他们把他带到那儿去了。” 一种冰冷的恐惧像石头一样沉甸甸地压在罗志宏的心头。
他知道那座锯木厂。
它被废弃了,与世隔绝,非常适合……干任何坏事。
煤油灯摇曳的光影在他冷峻的脸上跳动,他的牙关咬得紧紧的,仿佛能咬碎花岗岩。
他几乎能尝到空气中弥漫的恐怖的金属味道,那味道与松针的清香和潮湿泥土的气息混杂在一起。
他感觉到晓峰的手在他手中越抓越紧,她的指甲都掐进了他的掌心,这是一种无声的恳求,希望他能镇定下来,但他此刻根本无暇顾及。
他环顾四周,那些被摇曳灯光照亮的脸庞上,恐惧深深地刻在每一道皱纹里,他们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满是疑问。
他看到自己一直努力驱散的疑虑又悄然回来了,就像涨潮的海水,随时可能将他们全部吞没。
“关好你们的门,” 他命令道,声音低沉而沙哑,肾上腺素的突然激增让他的嗓音变得粗糙。
“保护好你们的家人。” 他最后一次紧握晓峰的手,她温暖的触感短暂地提醒着他战斗的意义。
他松开她的手,失去接触的那一刻,他心中一阵刺痛。
然后,他转过身,目光坚定地盯着黑暗而险恶的山脉,严峻的决心让他的面容更加坚毅。
他大步走向黑暗中,脚步声在突然的寂静中回荡。
寂静中传来一声微弱的咔嗒声——那是他给猎枪上膛的声音,清晰可辨。
“点燃火把,” 他命令道,声音中透着钢铁般的决心,“告诉其他人。我们黎明出发。” 匆忙点燃的火把闪烁的火焰投下长长的、舞动的影子,在那些焦虑的脸上蔓延、扭曲,最终被逐渐逼近的黑暗吞噬。
黑暗中,一个小男孩的声音,微弱得如同耳语,在夜空中飘荡:“但是志宏……那狼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