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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天书吧 > 历史军事 > 长安浩劫之十日危情 > 第51章 配子月念三日(苦肉计,断指送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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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配子月念三日(苦肉计,断指送父)

长安城修真坊,十多辆双辕辎车沿着狭窄的巷路驶入金府华宅的后院中,三十多名佯装成车马行伙计跟镖人的济善道浮屠众,从马车上卸下硕大的圆木桶,他们抽出怀里的障刀,砍掉了上面的绳索,将圆木桶表层的青黛染料直接掀开,露出了掩藏在下面的暗层,是堆叠起来的瓮大坛子。

这些酱色坛子全都用木塞跟油脂封了口,里面装载的都是从巴州原道运过来的坛尸。他们小心翼翼地从马车上将这一坛坛掩藏毒尸的坛子搬运下来,放到事先准备好的地窖中。

这三十余名随车潜行的济善道隐谍,脸庞皆挂着旅途的倦容,步履间不由自主地依傍着车辇,透露出一抹难以掩饰的疲惫。他们已经数日未曾合过眼了,一路从巴州押运坛尸来长安,沿途不敢有丝毫懈怠,唯恐误了道中大计。

沁羽轻巧地自首辆马车跃下,随即从容不迫地引导车队缓缓驶向院落的一隅,动作间尽显干练与决断。彼时长安城正沉浸在祈天弥撒大典前夕的沸腾与期待之中,万民翘首,街巷间洋溢着一种莫名的兴奋与庄严。而这支车队虽承载着不为人知的秘密,却如同静默的溪流,悄然融入这繁城之中,未曾激起一丝涟漪。

只是凝视着这排排静默的坛尸,沁羽的心中悄然生出了许多复杂的思绪。这些坛中尸体,生前皆是济善道中苦难的道众,他们甘愿以肉身作桥,梦想搭建起通往“平等乡”的虚幻之路,饮下那致命毒菌,以生命为代价,换取济善道疟神在长安降临的大计!

这些人在呼吸尚存时,便被无情地封印于坛中,成为了这出弥天大戏的注脚。

只是眼看如此极端的牺牲,其正确性又当何以衡量?

她们这些潜入者,利用这些坛尸在繁华的长安城内播撒恶疫的种子,难道真能如那些策划者所言,仅凭此就能撼动并摧毁这个庞大而腐朽的帝国吗?

更为沉重的是,为了那虚无缥缈的“平等乡”,是否值得让这座城内数十万无辜百姓的生命成为赌注?

在她们眼中所谓的正义天平上,这真的能够称之为公平吗?

这不仅仅是对生命的漠视,更是对“平等”二字深刻的亵渎。

沁羽的思绪在脑海中不断徘徊,每一个念头都如同锋利的刀刃,切割着她这二十几年来塑造起来的信念。她这一刻,真的怀疑起来济善道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们的真实目地!

瞽目人安吉换了身圆领澜袍,轻盈绕车一周,审视这些搬运下来的坛尸,随后,他轻轻一扬首,示意可以搬入地窖之中,等待转运出去。

地窖的暗门在沉重的吱嘎声中缓缓洞开,一股混杂着刺鼻腥臭的气息扑面而来,那是用炼丹炉练尸的气味,是让疟神降临的药引子,这些济善道浮屠信徒们狂热呼喊,有的甚至虔诚跪拜。

这坛中之尸即将化作疟散,待大典那一日,疟散在长安城中散开,无人能阻止长安城毁灭的步伐。

“坛尸已经到位了,接下来便是炼制坛尸最重要的烟霞散制方!”瞽目人发出指示。

沁羽双臂环抱,静默如雕像,目光深邃地目睹了眼前这一切。瞽目人安吉悄然靠近,轻拍其肩,语带威严:“作疫者有令,你的任务,就是好好地在这里把风,守护好这些坛尸,听明白了吗?”

沁羽轻轻颔首,眸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波澜,心中有些不满。事到如今,那神秘的作疫者还不现身,反而指派了一个瞽目人指手画脚。计划执行到现在,谁也不知道作疫者的真正身份,这个人似乎格外的神秘!

沁羽脊背倚着岁月的廊柱,指尖轻挑,脖颈间那串青色玉石项链滑落,于掌心旋转。

这不仅仅是一条项链,它是妹妹在故乡大河之畔亲自采撷的,每一粒玉石皆由对方精心挑选,再用红绳穿插其间,即便两人跨越千山万水,亦能让心与心间有所感应。

沁羽的手指在玉石上轻盈跳跃,那光滑如镜的玉面,早已被无数次温柔的摩挲变得异常温润,每一次触碰,都能让她十分怀念在家乡时跟妹妹相伴的那段时光。

今日已经是念三日,距离长安城内千家佛寺共举祈天灯的盛典只有不到六日了,那时,尘嚣落定,她也能踏上归途,与妹妹重逢于那片熟悉的土地上。沁羽轻抚项链,一抹难得的微笑悄然绽放于唇边。

未几,一阵急促而有序的敲门声打破了静谧,三短四长的节奏,三次重复,如同某种神秘的信号。沁羽迅速将项链重新系于颈间,不急不缓地攀上附近的夯土墙,向外窥探。只见阎六携两名同伴,身后绑着一位神情恍惚的男子与一名面带凄楚的女子——那男子,正是从平康里绑架来的太医令之子许朝宗;女子却是济善道在长安城的内应锦菅。

只是阎六为何将锦菅也一并捆绑了起来?

沁羽果断开门,旋即紧闭院门,隔绝了外界的一切窥探。她目光转向阎六,眉头微蹙,语气中带着一丝急切:“原计划不是要将他押往地下赌坊细审吗?怎会突然带回此地?”

“药王帮的地下赌坊也不安全了,巡疗司的鹰犬已经找上门了,那李姓的疡医,不知施展了什么神仙手段,居然把那瘫了多年的郭凯救了回来,以此跟苏玉颜那婆娘达成了交易,早他娘的把我们给卖了!”

沁羽的面色骤然沉凝,几次交锋之下,裴煊的实力已令她不敢有丝毫轻忽,而那位姓李的疡医,其手段之精妙,更是出乎意料,仿佛长安城内潜伏的一只巨蛛,网织繁复,一触即发,便是万劫不复。

如今修真坊的这处隐秘宅邸,恐已暴露于巡疗司鹰犬之下,那巡疗司的利爪,或已悄然逼近。金三娘子的鲁莽之举,意图绑架许朝宗夺取许氏烟霞散制方,非但未能如愿,反而如石落平湖,激起层层波澜,坛尸炼制的精密计划,恐怕也会被暴露!

阎六见沁羽神色严峻,连忙压低嗓音,急切进言:“时局紧迫,依金莲右使之计,这许朝宗对锦菅用情至深,唯有用一出苦肉计逼他说出那烟霞散制方了!”沁羽闻言,心中不屑更甚,对金三娘子的愚蠢策略,更是嗤之以鼻。

阎六随即将锦菅与许朝宗粗暴地推入厢房,眼中闪烁着淫邪之光,在锦菅的面容上游移,嘴角勾起一抹恶意满满的笑容:“小子,你福气不浅,身旁有佳人相伴。既不愿吐露许家烟霞散秘方,那就先让这红颜替你承受一番‘滋味’吧!”话落,他蛮横地扯开锦菅衣襟,露出内里柔嫩的衣裳,锦菅惊呼声中,手臂已被牢牢控制,空气中弥漫起一股令人心悸的芬芳。

沁羽冷眼旁观厢内乱象,心中对金三娘子的愚行更是鄙夷。她转身走向地窖,轻叩其门,不多时,门扉吱呀开启,一股刺鼻之气扑面而来,随后,瞽目人安吉不满地探出头来,素帛巾遮掩的嘴角微微抽动,露出几分不耐。

沁羽轻语,言及此地或已暗藏危机,急劝速速撤离。瞽目人安吉断然摇头:“此刻正值疟散炼就紧要关头,不可妄动。你确定巡疗司的人马已经暗中摸了过来?”

“裴煊跟那疡医李稷已经去过药王帮的总堂了,李稷医治好了那瘫痪的郭凯,以此作为条件,让四大掌药之一的苏玉颜倒戈,修真坊这处宅院极有可能已经暴露了!”

瞽目人安吉没想到事情转变得如此之快,脸色变了变:“大业坊里尚有一处安全宅邸,是撤离时的备用地点,现在你便带人将坛尸尽数转移过去。”

沁羽并不信任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瞽目人,但此刻他的建议的确是最好的选择,她缓缓转身,视线穿过庭中,落定在北厢房内。那里阎六正骑在锦菅身上,狂风暴雨般撕扯着她的衣裳。

锦菅的身躯在绝望中奋力扭动,每一次挣扎都像是无声的呼喊,却终究敌不过那阎六的力量。她泪眼婆娑,口中呢喃着“朝宗救我”,那呼唤声,穿透了居室内凝重的空气,直击许朝宗心底最柔软之处。

被绳索束缚的许朝宗,形如困兽,只能以胸膛的起伏和低沉的嘶吼,表达着内心的愤怒与无力。眼睁睁看着自己心爱的人受难,脖颈上青筋暴起,喉咙嘶哑,几乎要炸裂,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无法施以援手。那份焦急与绝望,如同烈火焚烧,几乎要吞噬他的理智。

几番挣扎,许朝宗几乎要脱口而出那世代相传的烟霞散秘方,可父亲对他千叮咛万嘱咐过,此制方是许氏家族不传之秘,比他们的性命还要重要万分,绝对不可对外人透露分毫。让他硬生生地将那份冲动咽回心底。他知道此方一旦泄露,便是对家族的不忠,他便是许氏宗族的罪人。

见许朝宗别过头去,一副不忍再看的模样,沁羽便知道金三娘子这个馊主意失败了,反观阎六,却是欲火难抑,动作丝毫未减,她面色骤变,雷霆万钧般将阎六自锦菅身旁猛然拉起,一记清脆的耳光,如同晨钟暮鼓,振聋发聩。

“都火烧屁股了,你还惦记那些腌臜的破事,再闹信不信老娘直接煽了你?”

阎六双眼赤红,企图扑向沁羽,沁羽身形灵动一闪,拳风凌厉,直击其咽喉,痛得阎六哑然失声,眼中闪过一丝愕然。此刻,他才忆起,这沁羽在济善道之时,号称三陕侠女,绿林好汉无不叫起一声沁女侠,自己若是惹恼了她,怕是真丢了性命,也没人会为他抱一声不平。

阎六一把提起已经半脱下来的裆裤,默然看着沁羽。锦菅躺倒在地上眼中露出一抹失望之色,缓缓起身,蜷缩成一团,胸口不断起伏,头上的发髻也被扯得凌乱不堪。

沁羽轻俯身姿,意图抓起许朝宗细问,不料他竟借力挺身,反手抓起案上香炉,猛然挥向她的额际。沁羽心中一惊,未曾料想这看似文弱的医博士,竟然还敢伸手反抗。她身姿轻盈一闪,避过对方突袭,随即足尖轻点,一脚精准踢中他握炉之手,香炉应声而飞,砰然碎裂于门槛之畔,碎玉般散落一地。

许朝宗的心中绝望如深渊。面对眼前女子,比那工部侍郎府邸里横行无忌的混混身上更有凛冽的杀意,让他不寒而栗。沁羽手腕方才猝不及防被香炉扫过,隐隐作痛,他凝视着对方缓缓自怀中取出一柄障刀,继而拾起桌上的一管毛笔与一卷素白宣纸,悠然写下以“烟霞散”制方作为赎金之约,更命许朝宗亲笔署名。

许朝宗倔强地摇头拒绝,沁羽见状,手中的毛笔再递一分,语调中带着几分寒意:“你若执意赴死,那便留下只言片语予你那做太医令的父亲,免他日后痛心?”

此言一出,犹如寒冬之风穿堂而过,许朝宗脸色骤变,颤抖着问:“你们……竟要取我性命?”

沁羽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握障刀之手紧攥许朝宗的手指,只听“噗嗤”轻响,利刃入肉,随即一压,伴随着许朝宗撕心裂肺的哀嚎,一枚小指赫然断落,被细心安置于锦盒之内,连同那赎命之纸,一并交付于阎六手中。

“既然这姓许的小子不肯开口,那便将这根手指头跟书信给他老子送去,不信他老子不心疼这个嫡子!”

许朝宗的双眼不由自主地溢满了晶莹的泪光,断指之痛犹如利刃穿心,加之连日的心力耗竭,此刻的他,仿佛被推至了绝望的深渊边缘,摇摇欲坠。疲惫、惊愕与对未知终结的深切恐惧交织成网,无情地将他紧紧束缚,最终,那道脆弱的心理防线轰然崩塌。

突然间,许朝宗竟以头抢地,向沁羽猛撞而去,然而她的身影仅微微一晃,便如磐石般屹立不动。紧接着,沁羽迅疾出手,如同捕风般精准地攥住了他的臂膀,将他猛地按压在地。

许朝宗的哭声骤然响起。

沁羽非但未显怒色,这哭声在她听来,标志着对方心灵防线的全面瓦解,正如乡间待宰的牲畜,初时奋力挣扎,待明白命运既定,终会俯首就范,发出那令人心生怜悯的哀鸣。